農場,在一個鐵皮房里,江曉娜和周舒影正坐著整理線團,兩個人的面前堆滿了各種顏色的纏得一團亂麻的線,需要把每種顏色整理出來,然后裹成一團。
周舒影在一周前被調離的清洗室,在農場這邊做雜工。她和江曉娜已經整理線團三天了。每天吃完早飯就開始整理,吃完午飯又開始整理,吃完晚飯還要幫忙擇菜,等一筐一筐的青菜瓜果裝上車后,她們才能回宿舍。
周舒影正沒精打采的把某根紅線努力的從亂如麻的線堆里用力扯出來,甘浦青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雙手捂著湊到周舒影面前:“布丁,給你看個好東西!”在周舒影好奇的眼神中,他慢慢的攤開了雙手,一條大青蟲在他的大手里不停的挪動著。
“啊——”周舒影瞳孔瞬間發生了八級地震,冷不防嚇的跳起來,連連退后了好幾步,驚魂未定的看著因陰謀得逞而哈哈大笑的甘浦青,她氣得罵道:“甘浦青,你是要嚇死我嗎?你不皮這一下會怎么樣?”
“是什么?我看看!”江曉娜好奇的湊過去一看,鄙夷的說道:“蟲子而已,你怎么那么大驚小怪!又不是沒見過!”她忘記了她剛到農場的時候,第一天下地去收白菜,然后被拇指大的菜蟲嚇得從菜地的這頭跑到那頭,一路哇哇的大哭大喊,成為了整個農場的笑話的事了。現在她卻又來取笑周舒影了。
周舒影自小嬌生慣養,哪里見過這樣的?本來就害怕,又被這一嚇,驚魂未定。她忍不住回懟:“見過不等于不害怕好嗎?”她警告甘浦青道:“你別靠近我啊,等下我哭給你看!”
“好好好!”好脾氣的甘浦青把蟲子拿到外面放手了,才回來坐到周舒影旁邊,怕她不相信不放心,攤開雙手來給她仔細檢查。
“來,我幫你!”他用力的幫忙扯出線來。
“你為什么不幫我?青哥,不要那么偏心嘛!”江曉娜撒著嬌道,見甘浦青并沒有理她,暗暗‘嗤’了一聲。
甘浦青見周舒影還是悶悶不樂的,眼珠子一轉,低聲道:“還沒有回應嗎?”周舒影不解:“什么?”甘浦青用唇語說了“情書”兩個字,周舒影倏的臉紅了,不由低下頭來。
一周前,在甘浦青不斷的慫恿和鼓勵下,周舒影終于鼓起勇氣來給任爾翔寫了一封告白信,本想偷偷放在行政辦公桌上,又害怕突然有人來發現了,只好匆忙把情書夾進了一本放在書桌上的小說,緊張匆忙中都來不及看清到底是什么書。放完情書的第二天她就莫名其妙的被調來農場了,根本沒有機會再和任爾翔一起走長長的山路,也沒有機會照面。那天后,也沒再見他過來吃午飯和晚飯,晚上更沒見他下樓去打球。
從他拿走那張素描后,他們都沒有好好的說過話。周舒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樣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那畫上的人是他。現在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那封情書?是看見了不想理會,還是······周舒影這一周等得簡直是寢食難安啊,一會想這樣,一會想那樣。總之,心情就是一會晴,一會陰。
她對甘浦青搖搖頭,不知該說什么。
甘浦青見她要哭不哭的神情,安慰道:“他肯定還沒看到,你別難過了,自己嚇自己。”
“布丁,你給你老鄉表白了?寫的是情書?”一直留意他們的江曉娜突然插嘴道,周舒影看了她一眼,沒有答話。她一直知道江曉娜和自己不對付,總是不放過任何嘲諷她的機會,各種冷言冷語,譏刺的話隨口就出來了,理她的話一天能被氣死N回。沒想到江曉娜接下來說出口的話更加過分:“我真是佩服死你了!你怎么這么勇敢啊?你傻呀?你知道丑小鴨和天鵝的差距嗎?一個地上,一個天上。”說著,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起來。
周舒影倏的站起來,看著已經笑得前仰后合的江曉娜,她氣極了,恨不得狠狠甩她兩個耳光,但理智控制住了她。周舒影臉色通紅,扔下線團跑出去了。
“哎——我跟你開玩笑呢,你還開不起玩笑了嗎?”江曉娜還不收斂,沖著遠去的周舒影大喊,兀自笑得無比歡樂。
從周舒影跑出去后就一直冷著臉的甘浦青,原本要怒懟過去了,突然臉色一凜,隨即冷笑一聲問道:“江曉娜,我是不是很帥?”
江曉娜一愣,沒想到他突然會有此一問,大方點頭贊同道:“是啊!很帥,帥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你是宇宙無敵帥!”彩虹屁吹得幾乎要飛上天了。
“那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江曉娜喜歡他,農場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去哪里她跟著去哪里,吃飯一個桌,到處和人家安利他有多好看。話里話外都在撩他。
“是啊!我就是喜歡你!怎么樣!”她大大方方的承認,目光灼灼的和他對視著。
甘浦青微笑著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來,對著她的耳朵說道:“那你知不知道‘癩蛤蟆’三個字是怎么寫的嗎?”
江曉娜渾身一震,好半天才悟出這話的意思,這次輪到她被氣得五官都扭在了一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呼呼的盯著甘浦青,她抬起手正要對著那張她剛剛夸出天際的臉呼過去。甘浦青已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她的手腕,有些陰冷的警告她:“以后對周舒影友善一點,客氣一點,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說完快速的走出了鐵皮房,留下氣恨至極的江曉娜一個人,對著那一堆線團拳打腳踢。
晚上從農場回宿舍的路上,甘浦青推著他的‘鐵馬’默默陪在周舒影身邊走著。今天被江曉娜嘲諷后,周舒影躲到了小山坡后面大哭了一場。她一直知道自己真的不是一個長的很漂亮的人,江曉娜和夏曉曉那種柳眉杏目櫻桃嘴細腰才符合人們的審美,自己最多也就是一個五官端正,看著順眼罷了。任爾翔呢?卻是一個好看得讓所有人都會為之傾倒的男人。她和他,不就是一個地上一個天上嗎?為什么要喜歡上一個那樣耀眼的人呢?周舒影幾乎要鄙視自己的眼光了,怎么就那么高呢?
“甘浦青,我是不是很癡心妄想?我那么平凡,他卻那么帥,那么耀眼,他怎么可能會喜歡我呢?”周舒影有些悶悶的說道。
“不會啊!我們布丁不僅長的好看,聲音還那么好聽,斯斯文文的,哪里配不上他?”他趴在‘鐵馬’扶手上,歪著腦袋來看著她,“不要那么自卑好不好?”
周舒影搖搖頭,有些落寞的說道:“你就哄哄我吧!我自己知道我長的怎么樣。我只聽人家說我斯文溫柔,沒人夸我漂亮過。自古以來,帥哥總是要配美女的吧!”
甘浦青沉默了,他努力搜索著哄女孩子的最有效的方法,可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兩人默默的又走了一段,周舒影又道:“我有點后悔寫那封信了,甘浦青,我們去把信偷回來吧?說不定,他還沒看到那封信呢?我還是,還是把對他的喜歡藏在心里好了。總好過,被他拒絕了連同事朋友都做不成。”
甘浦青想了想,說道:“布丁,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周舒影白了他一眼:“我現在哪里有聽故事的心情啊!”
“你先聽我講完行不行?那么長的路,當聊聊天唄。”甘浦青說道;“我小的時候,經常生病,每次一生病就要去打針。可是我很害怕打針,衛生院的護士又很愛逗我,每次打針的時候,總是在落針又不落針之間嚇我,往往嚇得我崩緊了肌肉,結果這樣一針下去,卻更疼了。而因為肌肉太緊張了,導致藥水很難推進去,這一針扎的更久了。”
“你這是什么故事啊!我在說偷信的事,你給我講你打針的事?簡直牛馬風不及好嗎?”
“我是在告訴你,長痛不如短痛,不要做那個猶豫不決的人,一針下去,痛也就是一兩分鐘的事,猶猶豫豫的,反而痛的更久了。他看到了信,肯定會給你個答復。不管好的還是壞的,你就坦然接受。如果他喜歡你,那你就可以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如果他不喜歡你,那你就——就努力忘記你喜歡他這件事,開始新的生活。剛開始肯定會痛苦一陣子,但時間總會把我們治好的。明白了嗎?”
周舒影低頭想了想,沒想到平時嬉皮笑臉的甘浦青居然難得講出那么豁達的話來,周舒影被說服了,終于放下了把信偷回來的念頭,同意了這個‘長痛不如短痛’的說法。
回到宿舍樓下,乒乓球室里傳來了打球的聲音,其中就有任爾翔的。甘浦青對周舒影說道:“你先上樓吧,我去打一會球。”周舒影點點頭,自行先上樓去了。宿舍里,江曉娜本來在看書,見了她對她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出去了。周舒影也懶的理她,拿出那些畫來翻看。她每天都畫一幅沒有五官的畫,千篇一律的白襯衫黑西褲,那個風度翩翩的男孩子,在她的心里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
不知什么時候,當她已經開始寫實習日記的時候,一顆紅棗從窗戶飛進來落在她的日記上,她抬頭一看,甘浦青正趴在窗口對她嘻嘻一笑。周舒影拿開紅棗,嗔怪道:“你真的好無聊哦!不說打球去了嗎?”
甘浦青走進來,靠在書桌邊,拿著紅棗在空中拋來拋去,神秘兮兮的說道:“布丁,別擔心。我剛剛跟他說了。他很驚訝,他根本不知道情書的事。他現在知道了,最晚明天,他肯定給你一個答復的。”
“啊?”周舒影一陣緊張,“他,他原來,還沒看到嗎?”又小心的問,“那,那他什么表情?”周舒影一臉的期待。
甘浦青摸著下巴,點著頭道:“應該是開心吧?反正那表情是充滿了驚喜!”
“真的嗎?”周舒影開心得不由抱住他的手臂,激動得幾乎顫抖。
“哇!”甘浦青眉眼彎彎笑著輕拍她的腦袋,寵溺的道:“我騙誰也不會騙我們布丁啊!”完全一副哄小孩的語氣。
“啊——甘浦青,太謝謝你了!你對我真的是太好了!”周舒影感覺自己的心又活過來了,幾乎撒嬌起來,一想到心上人可能現在正在看她寫的信,很快就知道答案了,開心得幾乎要飛起。
甘浦青看著滿臉已經藏不住幸福表情的周舒影,寵溺的眼神閃過一絲絲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