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就是長壽,新婚夫婦就是生孩子,對這幫沒讀過多少書的中年人實在不知生孩子,對這幫沒讀過多少書的中年人實在不知道祝什么。
就辛苦了,你的兒子優(yōu)秀,我向他學(xué)習(xí)。
這如果放在中學(xué),沈逸清她媽一搗她胳膊,她就頭皮發(fā)麻。
圓桌的一圈坐著的就是魔鬼,沈逸清一邊坐立難安地觀察著所有魔鬼進食的進度,一邊腦子里飛快地模擬站起來要說什么。
當(dāng)她見縫插針地在一個人放下筷子的間隙里站起來時,往往對方根本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喊的叔叔是誰。
沈逸清她媽在旁邊皺著眉說“你聲音大一點!“,或者旁邊的一位替她提醒說“唉,小姑娘要敬你酒呢’,對方才恍然大悟地站起來。
沈逸清的臉已經(jīng)憋得通紅,忘了要說什么,吐出一句尷尬的“祝叔叔工作順利?!?
然后向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羞恥地把屁股慢慢放回到板凳上。
這時她媽會用一種憐愛又欣慰的表情看著她,沈逸清面無表情地繼續(xù)吃。
中國人餐桌上的回憶,沈逸清從來沒有什么愉快的存檔。
這時大舅和小舅已經(jīng)喝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邊吸煙,一邊口若懸河地吹噓一些可笑的東西。
此時,場面常常亂成一鍋粥,煙霧繚繞的餐桌就是人間馬戲團。
有時沈逸清她爸也在,被灌得脖子通紅,話也多了起來。
一般在場的女性家屬會保持沉默,我無法得知她們到底是在冷眼旁觀,還是認(rèn)為女性在這場男性對話中應(yīng)該保持緘默,或者說給他們個面子。
總之,沈逸清的媽媽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她必定要發(fā)出一聲尖銳而洪亮,帶著溢于言表的鄙夷的喝聲“少喝點酒,你們。”
在無人理睬之后,咬牙切齒地翻著白眼。
牛肉在鐵板上被煎得發(fā)出滋啦的聲音,水和油的混合物冒著泡,沈逸清都耳朵里傳來嘈雜的聲音混合著她媽后槽牙之間摩擦的聲音。
這種聲音是最恐怖的,起初沈逸清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這種奇怪的聲音是如何產(chǎn)生的?
后來她發(fā)現(xiàn),把牙齒咬得咯吱響,或者幾乎把牙齒咬碎了,不是什么格林童話里形容惡婆的修辭,而是真的。
沈逸清的外婆在圓桌的另一邊坐著,笑著看著她的兩個兒子,臉上仍然是一抹憨厚的笑。
她仿佛對這樣的場面沒有什么不悅的,一如她自始至終對子女的溺愛。
他們坐在一起,只要活著,清醒還是瘋癲,有什么區(qū)別呢?
過了很久很久,這宴席終于結(jié)束,沈逸清終于松了一口氣,像卸下了千金重的包袱似的,出了餐廳的門。
沈逸清發(fā)現(xiàn)外邊早已下起了大雨,而她卻伴隨著雨落下的聲音,輕輕的笑了一聲,大雨來的仿佛恰到好處,正好講人們虛偽的一面清洗,一分兩分的。
她其實不愿打傘,但為了兩個孩子只好作罷,一大家人鬧哄哄的,讓她心里又變得煩躁起來了,可是這時候,外婆走了過來,說道“剛剛為什么不開心呀。“
沈逸清有點驚喜也有點歉意的說道“沒事兒,興許是飯菜不合胃口吧,外婆您吃飽了嗎?“
沈逸清也忘了哪天外婆究竟回答了什么,只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太任性了。
當(dāng)我厭煩他人的時候,或許別人也會在默默關(guān)注著自己,想著想著,便又到了巴士站,沈逸清攙扶著外婆,做了進去,這次她并沒有選擇靠窗的位置了。
她覺得挨著外婆坐在一起的感覺也是不錯的,一路上她又重新聆聽外婆講了四五遍的往事,那些往事仿佛也不是那么無趣,外婆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沈逸清把外婆的頭往自己肩上靠了靠,白色的頭發(fā)堆里,沒有了一點黑色的痕跡,雨漸漸小了,這雨小的恰到好處。
這時,沈逸清再也不愿意那大雨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她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兩個孩子正靠著母親身上小憩,不禁對母親笑了笑。
或許人們不摒棄那些世俗的原因,是他們也可以在烏黑的天空下尋得一顆明星。
在城市的喧囂下,找到一方凈土吧。
窗外的雨或許還在下,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俗的無畏,雅的輕狂,或許這時代,我們都要學(xué)會雅俗共賞吧,沈逸清心里這樣想。
“下車請注意安全,請從后門下車”
“下車了!”
沈逸清第一個叫醒了還在沉睡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