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十一月,京城早就入了冬,夜晚寒氣逼人,寧今安走出醫院大樓迎面一陣冷風向她襲來,她受不住打了個冷顫。
下午聽到江潯住院的消息后匆匆趕來了醫院,把御寒的羽絨服忘在了公司,雖然她身上還穿著一件大衣,但是在京城這樣的溫度下,大衣并不能讓她感到溫暖。
寧今安呼出的一口氣變成了白霧緩緩升到空中,她吸了吸鼻子而后裹緊了大衣,繼續往外走。
醫院大樓的右邊是一個小型花園,白天的時候有不少病人會在護士的陪同下在這花園散散步,現在大晚上的只有寥寥幾人。
寧今安的視線不經意間往花園里瞧去,發現了一道坐在花園長椅上的寬厚背影。
即使那人穿著醫院里最常見的白大褂,她還是一秒就認出那人就是楚循。
不遠處的路燈亮起,昏黃的燈光灑在他的身上,在這凜冽的寒風里更顯得他蕭索落寞。
寧今安想起他剛才離去時的模樣,她心中的那股酸澀感又不合時宜的冒出了頭。
楚循從病房門口離開就徑直來了花園里,坐在椅子上望著某處出神,他衣著單薄,冷風不斷地從微敞的衣領中灌入,侵襲了他身上每個地方,可他卻仿佛感受不到,或者說寒冷可以讓他暫時忽略內心的苦澀。
似乎有腳步聲從身后傳來,楚循還以為是錯覺,直到那腳步聲停在了自己面前。
他的視線慢慢往上移,小巧流暢的下巴、紅潤的雙唇緊緊抿著、精致立體的鼻子,最終對上了那雙清亮的眼眸。
“要回去了?”楚循聽見自己的嗓音沙啞。
“嗯。”
寧今安輕聲回應,眸光微頓,因為她看見他的手指中夾著一只點燃了的香煙。在她的印象中,楚循是個不抽煙的人。
她定定的看著那支冒著火星的煙,或許是自己還不夠了解他罷了。
楚循知道她在看什么,他高中那會兒便學會了抽煙喝酒,只不過后來戒了,也從未在她面前抽過。他沒想掩飾,反而把手中的煙送到嘴唇中含住,微垂著眼眸抽了一口,沒進肺只是在唇里轉了一圈就吐了出去。
他的姿勢熟練地抽著煙,一看就不是剛學會,寧今安看他如今因為自己而失落頹然的樣子,心頭居然邪惡地生出了一絲痛快。
可她終究還是不舍得讓他傷心,垂下頭先是自嘲的一笑,隨后開口說話:“他叫江潯。”
楚循抽煙的動作一頓,眼皮跳了跳,鴉羽般睫毛在他臉上落下一層陰影,片刻后只聽他從喉嚨里艱難的擠出一聲“嗯”。
他側頭朝著另一邊吐出煙霧,白色的煙霧因而籠罩著他的臉,讓寧今安無法分辨他此刻的表情。
楚循在聽到那個男人名字的那一刻就握緊了拳,他不知道那個男人的xún是哪個字,或許因為這樣一個同音的名字那個男人得到了她的另眼相待,他將無法原諒自己。
寧今安察覺到他的情緒一瞬間變得緊繃起來,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補充道:“他是他,你是你,不過一個相同讀音的字,又不是同名同姓,我還不至于分不清人。”
楚循依然是那副表情那副姿態,從表面上看來有些漫不經心。
寧今安也不管他聽沒聽,自顧的往下說:“江潯的父親應該說是我的繼父,我和他的關系或許用‘兄妹’來形容更合適。”
話說完了,寧今安沒有多停留一秒轉身就走,楚循還沒消化這番話發現她要離開騰地從長椅上站起,忙將手中的煙在垃圾桶上捻滅,而后兩步并作一步追上了那道身影,直直地攔在她的身前,微微喘著氣問她:“你剛剛的話,什么意思?”
“沒有什么意思。”寧今安抬了抬眼,聲音冷淡,“我只不過不想被人隨意解讀我和江潯的關系。”
說著她就要繞過他,然而楚循像根桿子杵在她的跟前,無論她往哪兒走都能抓住她。
楚循這時才像是反應過來她說的話的意思,一掃幾分鐘前的落寞,眼中已然閃過了欣喜,“你說的是真的?”
寧今安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愛信不信。”說著掙了掙手臂,“放開,我要回去了。”
楚循沒有放開她,“我送你。”
“我自己開了車。”寧今安咬著牙瞅著自己的手,“你弄疼我了。”
聽見她喊疼,楚循一下放開,“抱歉,我沒注意。”
寧今安收回手揉了幾下,怎么一個兩個都愛抓人的手臂,她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
“那既然你開了車,不然送我回家吧。”楚循不肯輕易放她走,全然忘了自己在幾秒之前才剛說要送她回家。
寧今安似笑非笑的睨著他。
楚循也很快回憶起自己說過的話,攤開手聳了聳肩,做出一副無奈的模樣,“剛剛想起,我的車送去保養了。”
該是說他反應快還是說心眼多?
寧今安瞇了瞇眼,她以前怎么就沒發現這人謊話張口就來呢?
寧今安轉過身背對著他,翹起嘴角不自覺的笑了笑,繼續往前走。
楚循當真厚著臉皮跟在她的身子,連自己身上還穿著醫院的白大褂都忘了。
當兩人都坐上了車,寧今安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以前都是他坐在駕駛位上載著副駕駛座上的她,現在換了過來,說實話,寧今安其實從未想過回來后能與楚循再有交際,更何況他還說喜歡她,可人生有時候就這么戲劇化。
等了好一會兒車子都沒有發動,楚循朝她的方向望去,只見她好整以暇的看他。
見男人看來,寧今安微抬下巴點了點,“安全帶,該不會是想著我幫你系吧?”
楚循輕笑出聲,嘆息道:“被你看穿了啊。”語氣滿含遺憾。
說罷他將安全帶系好,寧今安這才驅車往路上開。
“地址。”寧今安看著路面的狀況吐出這兩個字。
“還是以前那兒。”
“我和你很熟嗎?”寧今安反問,“我怎么知道以前那兒是哪兒。”
知道她故意和自己作對,楚循不僅不惱反而還愉悅的笑開,伸手在車載導航上輸入他家所在的地址。
導航的聲音回蕩在車廂內,寧今安卻是憑著內心深刻的記憶往他家的方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