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興沖沖地拉著許維湊上去，他現在心里想的恐怕已經不是生意經了。
“買褲子嗎？高檔西褲，在你們畢業典禮上穿肯定特別精神。”小姑娘挺熱情，而且眼睛很尖，一下子看到了他們身上別的校徽。
許維下意識地上手摸了摸褲子的布料。
“放心！國營大廠做的，絕對不偷工減料。料子好，做工也扎實。”小姑娘立刻解釋說。
這話許維倒是相信，國營工廠的效率雖然低，但在當時相比一些不太規矩的小廠，質量還是有保障。
熊大也摸了摸褲子發現質量的確不錯，嘖嘖嘴說：“那為什么要降價賣呀？多可惜……”
小姑娘臉色一黯，立刻聽出熊大并沒有買的意圖。小姑娘還挺聰明的，要是真想買的客人，任你多好的東西都會說得一分不值。
熊大一開口就露出了搭訕的意圖。
“你們買一條吧，肯定不吃虧。”小姑娘不死心，說著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媽媽，“我媽是江海服裝廠的，現在工廠倒閉欠著工人的工資，所以每人領了50條褲子抵工資。成本價真的是22，我媽在廠里是核算成本的，她最清楚了。我們也不想著賺錢，只要把工資換回來就行。”
小姑娘的媽媽一臉努力地笑著，想表現得熱情一些，但怎么笑都覺得不自然。不過小姑娘倒是特別自然，見縫插針地推銷著褲子。
“我要是畢業典禮的時候一定要有一套像樣的衣服，一輩子就那么一次。”
熊大立刻感起了興趣：“咦？你是哪個學校的？”
“我本來今年要參加高考，可數學怎么也學不好，就不耽誤時間了，還不如早點做生意呢。”小姑娘臉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但馬上又轉到了生意上來，“哥，你要不試試吧？包你穿在身上一定很帥。”
小姑娘給熊大挑了一條褲子，又在旁邊支起兩根竹竿圍上一塊布，當起了臨時試衣間。
熊大本來沒想買褲子卻被小姑娘架在那兒了，不試顯得他只是別有用心來搭訕似的，其實這才是他的本意。
“那……我試試吧。”
趁著熊大試褲子，小姑娘又向許維推銷起來。
許維實話實說：“他有錢，我沒錢。”
小姑娘倒是沒什么變化，繼續熱情地攀談著。
許維隨口問：“江海服裝廠有多少工人呀？每人都發了50條抵工資嗎？”
“一百多號人呢，就這還沒發完，倉庫里還有上千條。原來是要賣到廣東去的，但現在廠都倒閉了，哪還有人去賣？”
正說著，熊大穿著西褲出來了。小姑娘馬上蹲下身子替熊大挽起褲邊，又站起身退后一步看了看熊大。
“哥，我沒騙你吧，是不是很帥？”
熊大更不好意思拒絕了：“要不……我……就買一條吧。”
“哥，你再換下來，我幫你包上。”小姑娘笑得很燦爛。
這小姑娘倒是個做生意的好胚子，若是在二十年后，也許可以培養成許維公司的一個好銷售。
熊大換下褲子，小姑娘幫他裝在一個塑料袋里。熊大心甘情愿地掏出十八塊錢。
“哥，你們要是有同學要買，你們讓他來這兒，我們每天晚上都在這兒……”
小姑娘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輛自行車斜地里竄了出來，“咣”的一聲撞在了小姑娘家的三輪車上。
“嘿！你們怎么停的車？長沒長眼？”撞上來的是個長頭發的小伙子，看起來流里流氣的，還沒等小姑娘反應，他倒先叫囂了起來。
“明明是你撞過來的！”小姑娘不甘示弱。
“這里是路，還不讓我騎車了？誰讓你停這兒的？”
熊大看不下去了，攔在了前面：“你這人講不講道理？”
“滾蛋，有你什么事？”
許維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準備攔住熊大。熊大本來就是個火爆脾氣，又想在小姑娘面前表現點英雄氣概，二話不說就沖了上去。
長頭發想先耍狠，一腳就踹了過來，但他的體格哪里是熊大的對手？
這個天天在宿舍不是俯臥撐就是引體向上的家伙，跟一只熊也沒什么兩樣，三兩下就把長頭發打倒在地。
等長頭發憤憤不平地跑了，熊大才在小姑娘面前甩了甩頭發。
“不用怕，這種小流氓就該修理修理。”
許維就沒那么樂觀，問小姑娘：“你們在這兒賣東西交過攤位費沒有？”
“什么攤位費？”
“有人跟你們要過錢沒有？”
“昨天有人要來收什么保護費，我沒給。我跟我媽就來了兩天，還沒賣出去過呢，哪兒有錢給他？”
許維嘆了口氣：“你們今天趕緊收攤吧，一會兒估計還有人要來找麻煩。”
“憑什么？”小姑娘很不服氣，她的媽媽倒是慌張起來。
隔壁攤位一個賣襪子的阿姨也說：“你們還是躲一躲吧！他們是一伙的，可兇了。我們都交過錢的，不管有沒有生意，每家一天10塊錢。”
媽媽一聽更慌了，連忙收起攤位，拉著女兒往外走。小姑娘剛開張賣出了一條褲子，走得有些不甘心，但也拗不過媽媽，只得跟著往外走。
“哥，謝謝你！”臨走的時候小姑娘說了一句。
“抓住他們！”還沒等他們分開，突然人群中竄出了好幾撥人，從幾個方向把他們圍住了。
“熊大，你帶他們先走。”許維見勢不妙趕緊推了熊大一把，自己向敵人迎面沖過去。
熊大猶豫了一下，看看小姑娘又看看沖向流氓的許維，一跺腳也跟著許維沖了過去。
這次來找他們的不是剛才那種體型單薄的長頭發，而是幾個鐵塔一般的壯漢，為首的一個更是滿身的肌肉塊。
許維和熊大一照面就挨了好幾拳，即便是熊大也被死死地摁在地上。
“虎哥，就是他們。”剛才被熊大修理了一頓的長頭發又出來了。
滿身肌肉塊的虎哥黑著臉，上下打量了幾眼許維和熊大。
“敢在我的地盤搗亂，吃了豹子膽了？給我好好修理他們。”
就在虎哥的手下們冷笑著圍過來的時候，突然從人群中鉆出一個氣喘吁吁的人。
“陳大虎，放開他們。”
虎哥轉頭一看不由得一愣。“曉靜？”
許維和熊大兩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豬頭也看了過去，剛才出聲救他們的人竟然是他們的輔導員沈老師——沈曉靜。
沈曉靜解釋了一句：“他們是我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