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是誰叫你們來的?”吳懷瑜問被自己踩住臉的那個和尚。
“是……是……”那個和尚惶恐著,任憑一只女孩的腳踩著自己臉,眼睛無助地看向他們的頭。
“不要問他們了!”這時秦良玉開口說話了,他看著地上的幾個和尚,“本來我們要請慧明做法事的,看著你幾個賊眉鼠眼的樣子,就知道你心懷鬼胎,哪里還有心情買什么祭祀用品?現在法事做不成了,擺在你們面前的有三條路:一條是再上雨法寺,當著慧明法師的面把事情講清楚;第二條就是去涪州官府,讓你們接受官府的制裁;第三條是你們是哪里來的就得回到那里去,過幾天我會來雨法寺看到你們中的誰,就讓你們的腦袋搬家。”
“別……別讓我們回雨法寺或者官府了,我們就走,我們離開涪州,不去雨法寺了,”那個領頭跪在地上,用手捂著胸脯,“我......我們才進雨法寺不久,犯了寺規也要被逐出山門的喲!”
“那放他們走吧!”秦良玉說完,變向著吳懷瑜抬了抬手掌。
吳懷瑜立即把腳從人家臉上挪開。
被踩著的和尚傷勢最輕。他雙手趴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才爬起來,把地上掙扎著的那個和尚頭目扶起,其余四個僧人一個接一個勉強支撐著爬了起來,一同抱頭鼠竄。
“我算是開眼界了,兩個妹妹手腳真的利索。我是逃難之人,遇著你們,也算因禍得福呢!”看著幾個和尚們遠去了,秦良玉便由衷地夸獎了幾句,接著又說,“我們現在找一個能盯住長江江面的地方隱蔽起來,看著楊家的船隊往上游走了,才可以找渡船往江北去呢!”
“這樣的地方有的是,姐姐只管跟著我們走就好了!”吳懷瑜立即響應。
再說忠州這邊,馬斗才在秦葵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去了衙門。
馬斗才才走不久,秦家門前又響起了馬蹄聲,接著有人把院門拍的砰砰響。
秦民屏去開門時,外面的卻是自己的姐姐秦良璧和姐夫馬千騎。倆人臉色都蹲滿了焦慮。
“怎么樣?楊家走了嗎?”秦良玉見了面就急促地問,“你二姐有沒有事?”
“二姐在楊家到來之前就逃了!”秦民屏說,“姐姐不用擔心,你自己的身子要緊啊!”
“是啊!”馬千騎關心地看著自己的妻子,“我都說素貞妹子那么機敏的人,不會有什么事的;倒是你,六個多月身孕了,還又是騎馬又是坐船的……”
“妹子沒事就好,”秦良璧不等丈夫把話說完就趕緊截住,“只不知素貞去哪里了,眼下最好是別往石柱去呀!”
秦良璧一邊說話一邊往屋里走,她的話卻被屋里的父親秦葵聽進了耳朵。
“素潔來了?”秦葵看著剛剛進屋的秦良玉,“聽你門外說的話,是不是石柱馬家出事了?”
“是這樣,上個月思州土著田雄龍要出資與伯父馬斗斛共同開采石柱的硫磺礦,燒成硫磺后長期供給播州楊應龍,被伯父拒絕了,”秦良玉坐到父親右側的條椅上后回答,“就在昨天,這個田雄龍居然鼓動著石柱城里的惡霸阿尤甫突然起事,要不是馬千乘發覺得早,在衙門設下伏兵,阿尤甫差點就成功要了我們大伯的命呢!”
“有這樣的事?”秦葵大吃了一驚,“楊應龍開始對馬家下手了喲!”
“是楊應龍對馬家下了手?”馬千騎不解地問。
“看著馬千駟和田雄龍的樣子,大家不說,心里卻是對一些傳說認可的!”秦葵說,“楊應龍本來要把女兒嫁給馬千乘,他女兒卻陰錯陽差地與馬千駟好上,他也只能多走一步棋,要為馬千駟謀取繼承權呢!那家伙一旦認準要做的事,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喲!”
“這——”秦良璧驚叫了起來,“咱妹子素貞與馬千乘的關系雖然沒有挑明,但爹爹您是心中有數的喲!你老人家一定要出出主意幫馬家一把呢!就算沒有那一層關系,女兒的公公與馬千乘的父親是親弟兄,我們也是人家征對的對象呢!”
“你倒是說說,馬千乘和素貞發展到了哪一步?”秦葵搖著頭,“眼下啊!要誰下決心徹底得罪楊應龍都是一件難事喲!”
“這樣對您老人家說吧!”秦良璧告訴她父親,“要不是阿尤甫造反的事,馬千乘一定會跟著我們來忠州了呢!上次我來家里,就給咱妹子帶來了一封馬千乘寫的書信,我妹子回她的是幾句詩:‘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今天天不亮我和馬千騎從石柱動身來這里時,馬千乘托我交給素貞妹子一塊絲巾。絲巾上一定是寫著字的,至于寫了什么,爹爹您自己看!”
秦良璧一面說,一面從袖筒里掏出一塊絲絹,遞給了秦葵。
“這——”秦葵有些遲疑。
“有關兒女們的生死抉擇,岳父不要過于顧慮了,”馬千騎在一旁勸導,“你老人家設法救救千乘,也是救了我和素潔啊!”
秦葵只得接過那塊絲絹,翻開來,里面還真的有一行紅字,看得出是咬破手指用血寫的。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秦葵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叨,接著說,“看來我們和馬家是完全捆綁在一起了,只是這個楊應龍的陰險、狠毒、奸詐,我們是防不勝防啊!”
秦葵和他女兒女婿說話時,秦民屏領著他哥哥秦幫屏,二哥秦幫瀚過來了。
三兄弟才到,就見他們的師父陸林豹也到來。
“怎么了?”陸林豹坐下后就問,“你說楊應龍會先對付馬家的事,被猜著了?”
“原來我爹和師父早就知道楊應龍可能會對馬家動手?”秦幫屏吃驚地問,“姜還是老的辣,這句話不假喲!”
“什么姜還是老的辣?這事還是你素貞妹妹給我們說的呢!”秦葵的眼睛看著秦幫屏,“你們呀!怎么就看不出些端倪呢?”
“我妹子說的?”秦幫瀚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素貞妹子還說什么了?”
“你妹子說:‘改土歸流’是張居正提出的針對土司的策略。宰輔張居正一死,作為學生的萬歷皇帝在其它方面違背了張居正,在這一點上卻是認同老師策略的。前幾年借助土司之力掃平九絲和僰人,就是‘改土歸流’策略的開始。要不是北方遼人作亂,朝廷肯定要選定西南土司中的哪個下手了呢!南方土司其實都知道萬歷的用意,他們雖說心有不甘,卻都還在猶豫、觀望著,只有這個楊應龍似乎是要下決心一搏,不惜魚死網破了!”
“我妹子又怎么知道楊應龍會這樣呢?”秦幫翰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