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牡丹亭作者名: (明)湯顯祖著 (清)陳同 談則 錢宜合評 李保民校點本章字數: 1558字更新時間: 2020-06-12 15:51:35
訓女
【滿庭芳】(外上)西蜀名儒,以名儒自命,便見一生古執。南安太守,幾番廊廟江湖。紫袍金帶,功業未全無。華發不堪回首。意抽簪萬里橋西,還只怕君恩未許,五馬欲踟躕。
“一生名宦守南安,莫作尋常太守看。到來只飲官中水,歸去惟看屋外山。”自家南安太守杜寶,表字子充,乃唐朝工部杜子美之后。流落巴蜀,年過五旬。想廿歲登科,三年出守,清名惠政,播在人間。內有夫人甄氏,是魏朝甄皇后嫡派。此家峨嵋山,見世出賢德。夫人單生小女,才貌端妍,喚名麗娘,未議婚配。看起自來淑女,無不知書。今日政有余閑,不免請出夫人商議此事。正是:“中郎學富單傳女,伯道官貧更少兒。”
【繞地游】(老旦上)甄妃洛浦,嫡派來西蜀,封大郡南安杜母。
(見介)(外)“老拜名邦無甚德,(老旦)妾沾封誥有何功?(外)春來閨閣閑多少?(老旦)也長向花陰課女工。”(外)女工一事,想女兒精巧過人,看來古今賢淑,多曉詩書。他日嫁一書生,不枉了談吐相稱。你意下如何?(老旦)但憑尊意。夫人答語甚緩,直寫出阿母嬌惜女兒,又欲其知書,又憐其讀書,許多委曲心事。
【前腔】(貼持酒臺隨旦上)嬌鶯欲語,眼見春如許。寸草心,怎報的春光一二!寫麗娘似有情似無情,全與后文感觸相照。
(見介)爹娘萬福。(外)孩兒,后面捧著酒肴,是何主意?(旦)今日春光明媚,爹娘寬坐后堂,女孩兒敢進春觴以祝眉壽。(外笑介)生受你。
【玉山頹】(旦送酒介)爹娘萬福,女孩兒無限歡娛。坐高堂百歲春光,進美酒一家天祿。祝萱花椿樹,雖則是子生遲暮,子生遲暮,在麗娘言下,欲慰其父。然卻提起一段傷心矣。守得見這蟠桃熟。(合)且提壺,花間竹下,長引著鳳凰雛。
(外)春香,酌小姐一杯。
【前腔】吾家杜甫,為漂零老愧妻孥。(淚介)夫人,我比子美公公更可憐也。他還有念老夫詩句男兒,俺則有學母氏畫眉嬌女。(老旦)相公休焦,儻然招得好女婿,與兒子一般。(外笑介)可一般呢!夫人大似妒婦語,幾不知承祧為何事矣。杜老之笑說,喜招婿也,笑夫人也。說一般則不合理,說不一般則又傷情,故但作疑詞。(老旦)做門楣古語,為甚的這叨叨絮絮,才到的中年路。(合前)
(外)女孩兒,把臺盞收去。(旦下介)(外)叫春香。俺問你小姐終日繡房,有何生活?(貼)繡房中則是繡。(外)繡的許多?(貼)繡了打綿。(外)什么綿?(貼)睡眠。(外)好哩!夫人,你才說“長向花陰課女工”,卻縱容女孩兒閑眠,反映后文閑眠感夢。是何家教?叫女孩兒。(旦上)爹爹有何分付?(外)適問春香,你白日睡眠,是何道理?假如刺繡余閑,有架上圖書,可以寓目。他日到人家,知書知禮,父母光輝。這都是你娘親失教也。錢曰:歸罪夫人,極是。世上慈母縱女不教,甚至逾閑者正復不少。故《易》于父母,皆稱嚴君也。
【玉胞肚】宦囊清苦,也不曾詩書誤儒。你好些時做客為兒,有一日把家當戶。是為爹的疏散不兒拘,道的個為娘是女模。爹娘分說,意在專責夫人。
【前腔】(老旦)眼前兒女,俺為娘心勞體劬。嬌養他掌上明珠,出落的人中美玉。兒呵,爹三分說話你自心模,難道八字梳頭做目呼。
【前腔】(旦)黃堂父母,倚驕癡慣習如愚。剛打的秋千畫圖,閑榻著鴛鴦繡譜。從今后茶余飯飽破工夫,玉鏡臺前插架書。
(老旦)雖然如此,要個女先生講解才好。請先生是正意,卻從阿母嬌惜深心寫出。又將女先生一跌,文情委曲入妙。(外)不能勾。
【前腔】后堂公所,請先生則是黌門腐儒。(老旦)女兒呵,怎讀遍的孔子詩書,但略識周公禮數。書難遍讀,禮數略識,夫人終是嬌惜女兒。(合)不枉了銀娘玉姐,只做紡磚兒,謝女班姬女校書。
(外)請先生不難,則要好生館待。
【尾聲】說與你夫人愛女休禽犢,館明師茶飯須清楚。你看俺治國齊家,也則是數卷書。結與詩書不誤句,遙應齊家二句,又與訓女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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