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年報社。

葉志衡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在對面有些囂張的人，一言不發。

顧昭敏在看到報紙上的文章后，找到的這家報社。報社看起來很簡陋，只有幾張辦公的桌椅，還有幾個文質彬彬的工作人員，室內只有他這張桌子算是比較大的，而且他的位置也是最好的，顧昭敏猜著他就是這家報社的主編了。

她打量著面前這個年紀不大，卻一副老派樣子的年輕人。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頭發斜分整齊的梳著，灰色的西裝里面套著不算平整的白色襯衣。粗黑的眉毛像隸書的一道筆畫，平直且周正。眉毛下的眼睛倒是犀利的很，不像讀書人的柔和。看著還算是一個老實人，應該好說話。

“葉先生，我看了你的文章，寫的很不錯。”

“顧小姐不用繞彎子，有話直說吧。”

“葉先生真是爽快，那我就直說了。葉先生先前在報紙上發的文章，內容直指我們顧家，葉先生想必也知道，這豪門世家哪家沒有點爭端，但葉先生把顧夫人遇害一事寫成顧家的爭寵奪位，未免有些不妥。”

“顧小姐，我們是正經的報社，發出去的文章都是經過核實的。”

“葉先生，有證據證明這事兒跟二姨太有關？”

“找證據那是警察的事，我們只負責向百姓傳遞信息。”

“葉先生，傳遞信息和造謠可不是一回事。你也知道顧夫人遇害一事，我們家是不打算聲張的，現在弄得滿城皆知，葉先生就不怕我父親插手嗎？”

“顧小姐，是想讓我撤回文章？”

“文章就不用撤回了，不過下一篇的內容得改改。”

叮鈴鈴——急促的電話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一個工作人員拿起電話畢恭畢敬的應答著，一臉十分為難的表情。

“葉主編，是——是顧小姐的父親打來的電話，說要我們趕緊把消息撤了，不然的話我們報社就不用開了。”小員工吞吞吐吐地說完后，一轉身就跑了。

顧昭敏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我父親現在已經知道了，我可是知道父親的手段的。”

“文章不會撤的，難道你們只關心你們的聲譽，不想為夫人討個公道嗎？”

“沒說讓你撤。不過你要再發一篇，內容要直指二姨太。再說這可不是冤枉她，葉先生不也懷疑嗎？我父親那邊你不用擔心，我來解決。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說。”

“葉某只發經核實的文章，從不有意不針對任何人。”

“我不是說了嗎，沒讓你冤枉她。我要你暗中調查她，我保證你會挖到最獨家的消息，這中間有什么困難，我都會無條件的幫你的。”

“我……”

顧昭敏打斷他的話，“你不用有什么負擔，就當是個交易吧，各取所需。”

葉志衡考慮過之后，答應了這個提議，畢竟他也想知道那個幕后之人。把顧昭敏送到報社門口，卻不料她忽然轉過身說了句，“葉先生，我很好奇您是如何得知顧夫人是被人暗殺的？顧家可沒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就連知道夫人去世的人也都是和父親有交集的人，我可不認為那些人敢把手伸到我們家去。”

“葉某作為報社的人，自然有門道。”

送走顧昭敏，葉志衡回到報社，叫來了一個職員。“那個人查到了沒有？”

“葉主編，人還沒找到。我們都沒見到他的樣子，他只把信放到了報社的信箱里，只憑字跡的話，太難找了。”

“知道了，還繼續找人。你先去忙吧。”

葉志衡看著窗外炎炎的烈日，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到底是誰把消息透漏給他們呢？

安靜閑適的院子里，顧昭曦坐在海棠樹下，看著青年日報的頭版內容，頗有些頭疼。她本不想打草驚蛇，雖說她也知道這事兒跟二姨太脫不了干系，但想著等抓到那個人，找到證據，再把消息公之于眾。不料有人把消息提前放了出來，還搞得這么興師動眾的，讓人想瞞著都難。

李元祁把茶水放到桌上，看顧昭曦揉著額頭，十分煩惱的樣子，便柔聲詢問道：“小姐這是怎么了？報紙上寫了什么讓小姐煩惱成這樣？”

“我母親的事查的怎么樣了？”

“原本查到了些眉目，但現在線索斷了，我覺得有人從中作梗，插手這件事。”

顧昭曦嘆了口氣，把報紙推給李元祁。“你看看今天的報紙吧，現在想找線索恐怕更難了。”

“這是哪家報社寫的？這文章把夫人遇害的事公之于眾不說，這顯然明里暗里的說是二姨太做的嘛。老爺肯定會在報上聲明徹查此事的，到時候那人隱藏的更深了。”

“文章是這家報社發出去的，但到底是誰把消息放出去的？”

“我這就通知海城的人去找。不過，您就沒懷疑過那天在現場的那兩個人？”

“那兩人只是個巧合，殺害母親的人顯然就直沖著我們來的。元祁哥，這幾天報上有什么新的消息，都拿來給我看。”

“好的。”

太陽的身軀變得愈發龐大，橘黃的光照在顧家的客廳里，顯得一片祥和。

顧鴻沂臃腫的身體陷在沙發里，兩條毛毛蟲一樣粗的眉毛緊緊的聚集著。二姨太坐在他旁邊，輕輕拍著她的后背，顯然是剛發過一通脾氣。顧昭敏獨自坐在父親對面的沙發上，暗自觀察二姨太的一舉一動。

“老爺，這家報社我看是不想在海城待了，居然敢搬弄顧家的是非？我受點委屈不要緊，但顧家的聲譽可怎么辦啊？現在街上的人不僅議論我，還說老爺您治家無方，還說您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怎能擔當要職？甚至有些人都鬧到商會去了。”

“真是胡鬧！我已經通知報社了，讓他把消息撤掉，否則后果自負。”

顧昭敏看著二姨太，諷刺的說：“報紙上寫的是誰，二姨太難道不清楚嗎？別拿我爹做擋箭牌。”

顧鴻沂聽到女兒說的話，再聯想到報紙上的內容，不禁看了二姨太一眼。二姨太機敏的察覺到了這道目光，委屈地說：“老爺，是我說錯話了，可我也是為老爺著想。是我連累了老爺，連累了顧家，請老爺把我抓到警局去，給老爺、顧家還有去世的夫人一個交代。”

“好了，起來吧，你也是受害者，這件事讓你受委屈了。”顧鴻沂看著跪在地上的二姨太，有些于心不忍，畢竟她之前對妻子的事事事上心，平時也不會給自己添堵，也從來沒有爭過什么，可能自己多慮了。“都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為了給那個報社施壓，去各個相關部門跑了一天。就算把消息撤回也壓不住了，早點休息，明天我還有事要忙。”

顧鴻沂剛回到臥室，二姨太后腳就跟了過來。顧鴻沂剛想斥責，就聽二姨太說：“老爺，我有事要和您說。”顧鴻沂轉身坐在沙發上，隨手抽出了一支煙，“坐吧。”

“老爺，我知道您在為夫人的事為難，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哦？你有什么辦法？”

“老爺，如今夫人遇害之事算是人盡皆知了，夫人生前溫柔賢良，樂于助人得到了不少人的愛戴，城里百姓都希望可以為夫人報仇。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將計就計，既然百姓希望為夫人報仇，不如老爺就發個聲明，表示‘在夫人遇害之時就已經暗中調查兇手，在未查到證據之前不想聲張以免打草驚蛇，既然報社已經把這件事公之于眾，那就只能開誠布公的徹查。’只要順應民意，顧家的聲譽也就保住了，而且他們還會覺得老爺情深義重，顧慮周全，這樣也能把矛盾轉到報社，這不也報了這次的仇嗎？”

“哈哈哈哈——你呀，可真說到我心坎里了，正好我也是這么想的。”顧鴻沂笑得開懷。心想著這二姨太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竟還能顧全大局，沉著應對，看著二姨太是愈發順眼。口里的煙彌漫在屋子里，房間里都是雪茄的味道。顧鴻沂隔著一層煙霧看著二姨太，朦朦朧朧的，像是隔著一層紗，明媚的眼眸，羞澀的笑顏，靚麗的身影，都撓的人心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