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雪兒被拉走后，一直被關在宮里一處偏僻的院子，盡管她做了那件事，害得紅葉沒了孩子，但是紅葉現在看到她的樣子，便不忍心她再受到別的懲罰。所以才請求趙罟不要趕她出宮去，只是關起來了，吃的穿的也有，如今她精神失常了，出宮去也是死路一條。

紅葉站在門口看著雪兒一個人自言自語的樣子就覺得心痛，回想她們剛到宮里的時候，雪兒說的那些話：那時她以為到了宮里從此衣食無憂就是幸福的，可紅葉到底低估了雪兒在進宮前經歷過的一切，因為一直渴望擁有的，得到了便害怕失去。紅葉記得，當時聽到那個被冤枉偷了糕點的宮女被罰時雪兒渾身害怕得顫抖，宮里哪里有人能只為吃飽穿暖而活著呢，看見別人吃到了更好的，誰都會好奇那是什么味道吧。有些人，天生不適合追逐吃穿以外的東西，命運卻將她放到了不合適的地方生長，可笑又殘忍。

紅葉靜靜地看著雪兒，雪兒突然跳起舞來，那是她們進宮后第一次獻舞時跳的羽虹，這支舞承載了紅葉太多的情緒，她覺得一切的變化都是由此舞開始的，不管是落雨被選為妃嬪還是自己被迫到處流落，她們所有人都在那之后分散了，不僅是現實的距離，還有心里的距離。有時候，紅葉會覺得自己其實并沒有那么了解晴青了，為什么她和落雨總是要拿命運來束縛自己，將自己狠狠地禁錮在這座宮墻內。

“我只要這樣一直跳，一直跳下去，你就會放過我嗎？那我跳，我會好好跳，您說什么我都會聽，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頂撞您了……”

紅葉注意到雪兒的鞋子磨損了好多，意識到自己沒來的時間里，雪兒恐怕也是這樣發瘋了一樣跳著。雪兒跳舞時看起來并不快樂，她的臉上始終充滿了驚恐，好像害怕有人下一刻在她停下來后就會把她拉走。

紅葉想讓她停下來，便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說道：

“雪兒，停下來，不要再跳了，這樣下去你會受不了的。”

雪兒甩開她的手，繼續跳，一邊跳一邊說：

“我要跳，她讓我跳，我就要跳，我在這里陪她，她不會讓我死的。”

紅葉還想去拉，雙手卻被阿元拉住了。

“娘娘，我們回去吧，她已經瘋了，你待在這里不好。”

紅葉回去的路上，情緒低落極了，剛才雪兒跳舞的場景在她腦海里始終揮之不去，雪兒說的話也一遍一遍浮現。

突然，有什么可怕的東西鉆進她的腦海。

“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頂撞您了……”

“她讓我跳舞，我就要跳……

紅葉轉身問阿元，晴青死的時候是不是和雪兒關在同一處的，阿元不知道只能搖搖頭。

“阿元，你幫我去問問王大人。”

“娘娘，您怎么突然要問這個？”

“快去，幫我問問。還有，先不要告訴皇上，可以嗎？”

原本，紅葉的一切事情，阿元都應該一點不落地向趙罟稟報的，但是有時候也會偷偷幫紅葉瞞著一些事情，就像上次幫晴青傳紙條的那樣。這下她得了教訓，即使一點小事，她都不敢再瞞著趙罟了。

“嗯嗯。”

阿元雖點了頭，但她還是會將此事告訴趙罟，她很無奈，如果不說的話，出了什么事她無力承擔的。

當然，紅葉也猜到了，只是就這樣一個問題，趙罟應該還不至于能和她想到一處。讓阿元去問，也是想支開她，她還要去找雪兒問清楚，即使有可能什么也問不出來。

阿元一走，紅葉又回去雪兒的住處，她使出全力將雪兒拉住。

“雪兒，你告訴我，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晴青，對不對？”

“不知道，不知道，不要擋著我，我要跳舞。”

“是不是落雨，她是不是落雨？”紅葉用很大的聲音問她。

剛才掙扎著要起身的雪兒一下子安靜了，她從紅葉那里抽回手，抱著自己的腦袋，開始哭了起來。

“不要帶我走，我不要死，不要……”

“你說的是落雨，對不對？落雨她怎么了？你告訴我，落雨她怎么了？”

“我這就跳，我這就起來跳舞，不要帶我走，我會好好跳的……我們一起跳，你就不會孤單了……”

雪兒又掙扎著起身來，開始在房間里跳舞，她也許會永遠這樣跳下去，直到她精疲力竭。

紅葉這下確定了，確定了，雪兒口中那個人是落雨。她渾身的力氣都沒了，都沒了。她以為落雨真的得了自由出宮了，她以為落雨真的已經過上了她曾經渴望的生活，看著落雨留下的信時，紅葉還曾期待著有一天能和她重逢，現在不可能了，她再也見不到落雨了。

是趙罟騙了她。她都那樣請求他了，為什么最后他還是不愿意給落雨一條生路呢？為什么，自己的人生僅剩下的朋友，他也要奪走呢。她知道她們的身份本身就是罪，可如果不答應，為什么一開始不說，何必要這樣欺騙她呢？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他難道一點也不在意她得知事實真相后會怎么想嗎？

紅葉緩緩起身，不再管身后雪兒依舊在那里跳舞，她覺得這個地方待著好難受，她快喘不過氣來。可是，她發現即使走出那個房間，外面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她仍舊感到窒息。是啊，這里還是在宮墻之內，這里太大了，她怎么逃的開呢。

阿元回來的時候，就見紅葉失魂落魄地一個人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著前面。

“娘娘，您怎么一個人坐在地上？”

阿元將紅葉從地上扶起來，紅葉突然回過神來，抓住阿元的手，抓得很緊，問道：

“我讓你去問的事，你問到了嗎？”

“問到了，王大人說當時晴青姑姑的事情皇上準備等您醒來再做決定，就沒有把她關在大牢，之前雪兒和林韻是一起被關在大牢的，所以她們兩個沒有關在一處。”

紅葉就像一個滑下懸崖的人抓住了一根繩子，期望能沿著繩子爬上去，繩子卻突然斷了，一切的希望都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