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耐心地回答著每個同學的問題,耐心地告訴她們她為什么沒跟秦瀟在一起,這樣的問題凌夏連續回復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微信終于安靜了下來,凌夏忽然覺得疲累不堪,她不知道同學們竟這么關心她和秦瀟的事,這二十年過去了,有些東西甚至連她自己都忘記了,或許準確的有很多東西連她自己都不愿意想起。
她離開了電腦屏幕,走出了陰暗的房子,坐在房子門口的凳子上,看著房子外面快要被火辣辣的太陽曬焦的花草綠樹,靜靜地點上一根煙,這些年的艱辛,讓她愛上了煙,煙成了她最好的戰友,而也恰恰地說明了世間的冷漠,人生的不易。生活的步履維艱,她早已把秦瀟忘記,而這次微信群的興起,同學們熱情的關注,讓凌夏不由自主地回到昔日的思憶里,腦海里細細地拾起跟秦瀟過往的點點滴滴,心中便如煙鎖重樓般愁煩滿載。
“我不夠富,不能像我希望的那樣愛你;我不夠窮,不能像你希望的那樣被你愛,讓我們彼此忘卻,你是忘卻一個對你說來相當冷酷的姓名,我是忘卻一-種我供養不起的幸福。”凌夏靜靜地思憶著,又想起了小仲馬的《茶花女9》里這樣的一句話,或許這便是她和秦瀟之間感情歸宿的最好的寫照。
昔日和秦瀟一起的時光又歷歷在目,凌夏心里泛起一陣心酸,然后突然地想看看他的微信圈,看看他的近況,或許她還是關心他的吧,縱然時光流逝,縱然愛已不再,縱然傷痕累累,她其實內心里并沒有放下他。于是她把煙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上一口,然后狠狠地把它掉在地上用力地把它熄滅,然后打開他的微信圈,他的微信圈很少發表心情,但也有那么一些,有踢足球的,有跟朋友一起吃飯的,也有不知跟哪個女子一起去旅游的,當凌夏乍一眼看到那張旅游上的圖片的那個女子后,凌夏心快速地跳了那么兩下,“圖片上的那個女子怎么那么像我昔日的照片?我什么時候有那張照片?他什么時候拿了我的照片?難道他剛好不經意拍到我?我什么時候曾出現在那個場景中?”凌夏在心里一連串的問,一邊問一邊臉紅耳赤,心跳加速,待她打開他里面寫的內容時,才大概知道他是去了旅游,而那個女子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怎么會像我?難道他找的人會有我的影子?難道......”凌夏心咯噔一下想到了什么,但又立即對自己說“不可能的,他對我早沒有感情了,不可能的,是我自己想多了。”
凌夏這樣想著,又想起了這些天同學群里沒有他的動靜,難道他沒加入同學群,要不然二十多年沒見,每個人都興奮得差點讓群里亂了套,可謂群情洶涌,而他怎么會沒有動靜的?難道他沒加入群,不可能吧,凌夏不相信,于是趕快到同學微信群里尋找他的名字,可找了幾遍也沒發現他的名字,她確定他是真的沒加入微信群,凌夏以女性的第六靈感瞬間地感到秦瀟是因為自己才不肯加入微信群的,因為當初凌夏那學霸氣質的鋒芒太露,而秦瀟對她呵護備至的追求乃世人皆知,如果兩人沒在一起,很多人會覺得是凌夏甩了秦瀟的,那樣的話,秦瀟又怎會有面子加入群,凌夏想到這,心生內疚,于是決定親自邀請他,讓他重歸隊伍,因為畢竟同學們都是十鄉八里的家鄉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總是要見面的,總不能掉隊了,尤其不能因為自己而讓他掉隊了。
于是,凌夏根據對他的性格的了解,覺得得先要把群名稱改動一下,因為群名稱是“晚來的愛”,這是一個非常曖昧的名字,因為有過以前秦瀟那樣絕情的信息后,她不希望秦瀟誤會自己對他有什么不良的想法,所以得先把同學群的名字改一下,然后再邀請他入群,等邀請他進群后再讓群主改回原來的名字。
凌夏想好后就立即找同學群的群主芬芳,征求她改同學群的名字,本來凌夏是完全可以自己修改而不需要征求她的同意的,但凌夏出于對同學群主芬芳的尊重,所以還是先跟她打了招呼。群主芬芳是一個非常美麗善良又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女子,和凌夏關系也非常不錯,兩人互相欣賞互相尊重,凌夏最欣賞她的是她沒有任何嫉妒心,她的善良跟凌夏是一樣的,同樣沒嫉妒心,只有希望別人過得好的心,所以同學們中,凌夏最喜歡她,所以便更尊重她去征求她的同意。
群主芬芳聽到原因后自然是同意凌夏更改群名字的,但又同時好心的提醒凌夏。
“夏,你可以不用找他的,你找他也白費力氣,他不會加入群的,之前我叫他加入,他拒絕了,后來有很多同學找過他,邀請他加入,可他也都一一拒絕了,你找他是沒用的,他是不會加入的,我擔心你到時候失望,所以告訴你一聲。”芬芳對凌夏發來信息說。
“嗯,好的,薰,謝謝你提醒,可能他真不會加入,但我還是想試試,如果他真不肯加入,那也盡了我的心了,就不怪我了,起碼我不用內疚了。”凌夏回信給芬芳說。
“嗯,好的,那祝你好運。”芬芳說。
“好的,你也是。”凌夏回信說。
凌夏跟群主芬芳聊完后,便立即把同學群“晚來的愛”改成“江城清雅中學群97屆”,然后便打開秦瀟微信去邀請他。
“瀟,好久沒見了,通過同學群,有很多失聯二十多年的同學都聯系上了,可是微信群里沒有你,你怎么不肯進群?你還是像當年那樣倔,年紀那么大了,還是一點沒改。進群不一定要聊些什么,縱然什么也不聊而只是默默地在那里,讓同學們知道你在那里,其實也是一種祝福,一種讓同學們心安的祝福,我們都年紀大了,過去的事都已過去了,如今已不再是年少輕狂的少年了,能聚聚聊聊知道彼此都安好,已然是一種幸福,回歸吧,那是一個隊伍,你不能掉隊了。”經過禮薰的提醒,凌夏知道了秦瀟的心理動態,便發了一條信息給他。
凌夏發完信息后,如釋重負,她松了一口氣,然后又重新投入到她的小說創作中。秦瀟當天沒有回信,凌夏想著他有可能真如芬芳說的那樣不會加入,但是沒所謂了,她完成任務了,該做的她已經做了,至于秦瀟進不進群,其實都與她無關了,她不用再為此而內疚了就好,她不想再為秦瀟背負任何的內疚,因為那種內疚實在讓人累不可歇,她只求心安就好,經歷了世間的種種疲憊,如今只求心安就好。
直到第二天晚上,凌夏在繼續碼字,突然電腦右下角的微信頭像閃動了,她下意識地拿起鼠標對著微信頭像點了一下,看到是秦瀟的來信說:“本來我確實是不想進群的,因為覺得自己話少,進群不說話會打擾大家,這樣會讓大家感覺不好,但如今班長大人開口了,那我悉聽遵命,望班長大人不要嫌我話少就好......”
“班長”,是秦瀟在學校讀書時對凌夏的稱呼,那時,秦瀟整天“班長,班長”的屁顛屁顛地跟在凌夏的屁股轉,凌夏自己都忘記自己曾是班長了,想不到秦瀟如今還記著,秦瀟如今的一聲“班長”徹底把凌夏的思緒帶回到她們的讀書時代。或許是因為那時那班長,凌夏一當就是三年,當得有點長,長得令秦瀟無法忘記,也或許,對“班長”這個詞的敬畏,一直是秦瀟在內心對凌夏的敬畏,凌夏不知道,誰知道呢?其實一切都過去子,都不重要了,人間百態中,凌夏學會了想開、放下,不執,無論是對過去的輝煌也好,對過去的不堪也罷,她都已經毫無所謂了,最重要的是活下當下,那是她這些年經歷了千辛萬苦后總結下的座佑銘。
微信群前,幾乎所有同學,當看到群里系統推送一條細細密密的消息“凌夏邀請的秦公子已加入群聊”的字眼時,對著電腦或手機屏幕,很多同學靜靜地留下了眼淚,那一刻,眾神默默,只有淚滴落的聲音。
“我們邀請他這么多次他都不肯進群,凌夏一邀請他,他就進群了,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在意的人還是凌夏。”很多女生的心里這樣想著。
“那么多人邀請他,他都不肯進群,凌夏一邀請他,他就進群了,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在意的人還是凌夏。”很多男生的心里這樣想著。
流下淚的,說不清是什么原因,誰知道呢?只是知道幾乎每個人都被沖擊到,只是沖擊的層面不同而已。
而凌夏也不例外,當凌夏看著秦瀟的回信,又再看信息下面那一條系統推送的細細密密的“秦公子已加入江城清雅中學群97屆,你們去聊天吧”的字眼時,凌夏瞬間被什么觸動了似的,心莫名咯噔地跳了一下,眼眶隨即充滿熱淚。不知為什么,這個男孩——噢,盡管都老了,可在她心中,他仍然是當年的那個男孩,總讓她莫名地讓她無由的感動,至于為什么感動,讓她也說不清,或許是因為他那一聲親切的“班長”,或許是他愿意接受她的邀請進群,又或許......誰知道呢?
電腦里的音樂剛好播放《倩女幽魂》的主題曲,劉亦菲演唱的《蘭若詞》:
“既然此生已錯過,
告訴我你夢到什么,
你說愛戀只是場錯,
我似曾記得,
陷戰人間幾回合,
葛藤花又爬滿蘭若,
月照輕紗夜風靈波,
要發生什么,
掌心的線斷了連絡,
似幽魂飄過,
惹來太多牽扯,
一滴淚滑落有意碰落他的燭火,
都快忘記相逢為何,
心事難說破,
情比紙傘斑駁,
他寫聊齋時遣詞了太多寂寞,
啊~如果來世也錯過,
蘭若寺會記載什么,
塵埃落定花開無果,
我怎么躲呢,
夜霧中誰哼著歌,
時而平靜,
時而曲折,
過客總是醉或夢著,
傳成了傳說,
掌心的線斷了連絡,
似幽魂飄過,
惹來太多牽扯,
一滴淚滑落,
有意碰落他的燭火,
都快忘記相逢為何,
心事難說破,
情比紙傘斑駁,
他寫聊齋時遣詞了太多寂寞,
為我逆天有何不可,
你總該記得,
曾經為情所惑,
凡人總難舍,
愛過恨過也就罷了,
偏要回眸動了心魔,
這千年寂寞奈了紅塵幾何,
剩一世無雙的你仍眷戀著我。”
“偏要回眸動了心魔”這一句像電影播放一樣循環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回眸了嗎?我動心了嗎?”凌夏望著房子外面滿布星辰圓月高掛的夜空,怔怔地問自己。
她坐在房子陽臺的沙灘椅上,半躺著,陽臺上的燈昏暗的照著她那美麗的瓜子臉,臉上卻沒有往日那雍容高雅的神態,而只有一副像這明月照耀下的深夜一般的慵懶。她懶懶地從椅子旁邊的小圓桌上拿起一盒薄荷味的韓國愛喜牌香煙,徐徐地但又熟練地從盒中抽出一根來,把它含在薄薄的嘴唇里,然后拿起一個火機,把煙點著,接著用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夾著煙。她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看著陽臺外面浩瀚無垠的夜空,煙圈從她薄薄的卻不失性感的嘴唇里慢慢吐出來,在她眼前形成一團云霧,揮之不去,像她記憶深處那些揮之不去的舊夢往事,她又連續猛吸了幾口,試圖要把心里的那些舊夢往事統統地吐出來,似乎不吐不快。
“讓一切都過去吧。”凌夏抽完煙,平復了一下情緒,默默地說。
“夏,我們同學們二十多年沒見了,啥時候聚會?”凌夏拿起手機,看到中學同學芬芳說。
“我都沒問題的,你組織吧,在群里問下大家,你們決定好時間后告訴我一聲就行,我的時間相對自由,只要不是剛好要出差,都可以參加的。”凌夏說。
“好的,那我問問大家。”芬芳說。
凌夏看芬芳說完就立即在群里問了,同學們倒也團結,紛紛積極回應。凌夏沒再理會,心想等著芬芳通知就好,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例如寫小說,她需要精力,需要靈感,那就需要更多的休息,所以她不能把本來就不多的休息浪費在與她工作無關的事情上,芬芳找大家商量聚會的時間,凌夏正好可以閉目養神地休息了一會,然后又在電腦前敲擊起她的文學。
“夏,定下來了,7月11日,下個星期六,早上九點在江城花園大酒店喝茶,十一點喝完茶去扶貧鎮探望孤寡老人和貧困家庭,下午五點在江城華僑酒店吃晚餐,晚餐后就在華僑酒店直落卡拉OK,你到時記得準時回來,有很多同學私下問我你到時回不回來呢,看來很多人關心你呀,看來當年女神,現在還是女神呀,你到時早點回來,別讓大家失望呀。”晚上十點,芬芳發來了信息。
“嗯啊,哈哈,好的,我安排一下時間,那天盡量不出差。”凌夏笑笑回復說。
“夏,你回來嗎?”剛跟芬芳聊完,陳家國發來了信息。
“盡量安排。”凌夏說,凌夏對陳家國的印象還算深刻,因為那時他跟秦瀟是同桌,那時的凌夏很調皮,整天跟秦瀟笑話陳家國,給陳家國取桌號,陳家國總是臉紅著,笑嘻嘻的,想說些什么可有好像總是詞窮說不出的感覺,到后來,凌夏才想到,他有可能是不好意思說,因為他是如此愛凌夏,只是凌夏一直不知道,當然就算凌夏知道,也無濟于事,因為那個年代,那些青春,那些最初的萌動,她都給了秦瀟,直到在他們相識的三十年里,她依然沒變過。
“好的,那到時你記得準時回來,我開了一個玫瑰山莊,里面有農場,有果場,有花場,還有......還是等你回來再說,回來我帶你去參觀,到時你要記得賞面喲。”陳家國說。
“哈哈,好的,老同學盛情,我到時當然得好好參觀。”凌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