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時間這種東西,像小孩子不能拒絕糖果一樣,誰也無法抵擋。白夏上了大學,不情不愿又無可奈何地長大。
朱鑫雨仿佛已經很久不曾想起,可是今天夢見他踢她凳子,她才發覺,朱鑫雨是高中時代濃墨重彩的一筆,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
原來這種感覺叫喜歡……白夏后知后覺地捂住胸口,想起之前和舍友討論有沒有過特別喜歡的人,她最后把話題歪到了同桌身上。那時候她以為是自己天生缺根感情的筋,沒話可說只好說同桌,現在想起來才發現,她有過那么那么多同桌,始終掛在嘴邊的,卻只有一個朱鑫雨。
“空山新雨后……”她小聲喃喃,“新雨,鑫雨……”她從小就喜歡這首詩,所以聽到朱鑫雨的名字就覺得順耳,那時候也從未細想。如今想要問問為什么是“鑫”而不是“新”,卻已經沒了問的對象。
關于朱鑫雨突然消失的版本有很多個,老師的官方版本是他爸爸送他出國留學了,最不靠譜的版本是他們一家被追殺,緊急遠渡重洋避風頭。那時候QQ微信還沒有普及,不然朱鑫雨很可能會靠著大家編的異彩紛呈的故事小火一把。
圖書館的網比較好,快放假了人也很少,是追憶往昔的好去處。白夏坐在充足的冷氣里在同學群里翻了一上午,除了傳言,基本再沒有朱鑫雨的任何消息。她在心底嘆了口氣,指尖刷到一張照片,突然頓了頓。
那張可能是他們唯一一次同框的照片。她突然發現……朱鑫雨看的方向,正好倒映出自己。白夏心跳劇烈地快要從胸口蹦出來,剛才被空調吹得渾身冰涼的身體又有了溫度,看到本子上自己一遍遍抄寫的《山居秋暝》,心又一點點涼了下去。
就算不是自作多情,那又能怎么樣呢?他與她相隔千里萬里,她懷揣那點懵懂不清的情意,他的沾滿墨跡的校服被壓在箱底,她能夠怎么樣呢?
夏天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出圖書館的時候下了雨,白夏望著烏壓壓的天空,走在雨里才發覺胳膊已經冷得發麻。還好雨不是很大……不然非感冒不可,她最怕冷了。
白夏抱著胳膊埋頭往前走,迎面而來一個人,她往左那人也往左,她往右那人也往右。這樣來回幾下白夏又好氣又好笑,抬頭一看,那人把傘撐在她頭頂,襯衫熨帖筆挺,一身資本主義腐敗氣息,笑瞇瞇道:“又見面了,白同桌。”
白夏還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眼前就一陣模糊,金豆子歡快地嘩啦啦掉了地。那人手忙腳亂地抹她的眼淚,“怎么,高興壞了?我一回國就到處打聽你在哪里,這不馬不停蹄地趕來見你,是該受寵若驚……”
“趕來見我做什么?”
“……”他一時語塞,“那你哭什么?”
白夏一把奪過他的傘,邊哭邊理直氣壯道:“當然是被你氣的!誰讓你這么久不還我傘!”
“……所以我趕緊趕來還傘。”
兩人終于同時笑出聲來。
尾聲
后來朱鑫雨解釋,之所以是“鑫雨”,是他爺爺的意思,又多金又不失文化內涵。白夏眨巴著眼,“所以你突然出國,是要繼承你爺爺的百萬家產?”
朱鑫雨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豬頭,“以后不要看海綿寶寶了,乖。”
白夏噘著嘴瞪他,朱鑫雨一邊看著她粉嫩嫩的嘴唇一邊不自在地喝了口水,“爺爺生了重病,父母提前不想讓我擔心,一切手續都辦好了把我塞上飛機我才知道。”
白夏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個小人,她當年還真信了那個最不靠譜的版本。朱鑫雨看著白夏羞愧的小腦袋,強忍住把她揉進懷里的沖動,清了清嗓子,“我回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的眼里帶笑,只倒映出一個她,像一把小鉤子一樣牢牢勾住了白夏的心。白夏緊張地伸長了耳朵,就聽他繼續道:“我的校服呢,洗干凈了沒有?”
白夏想用校服捂死他。
“沒有!”白夏氣哼哼地扭過頭。
朱鑫雨瞇細了眼睛,如果白夏這時候看到了他這個,與當年企圖讓她給他抄語文作業時如出一轍的表情,就該知道以下回答應當深思熟慮,“哦?當年你怎么說的?”
“我不記得啦!”白夏飛快地回答,顯然她沒有看到朱鑫雨老奸巨猾的表情。
朱鑫雨慢吞吞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條,悠然道:“還好我保留了罪證。”他把紙條推到白夏跟前,“念吧。”
確實是自己的字跡,就是有點皺了。白夏渾然不知有詐,瞪了他一眼,念道:“你這輩子都歸我了……”
“這可是你說的。”
朱鑫雨勾起白夏下巴的時候白夏還在迷糊,自己當年是這樣說的嗎……?真是太不矜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