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好難?！?

趙鵬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剛才爸爸叫他吃飯他都沒有開門。

他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從小到大都沒犯過什么大錯，雖然很小就沒有了媽媽，但是爸爸對他加倍的好。

身上隱隱作痛，他也不動彈，換個姿勢也沒用，這邊不疼那邊疼罷了。

爸爸很辛苦的經營著生意并不好的小店，供著他進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頭發都稀疏了好多，他不忍心讓爸爸再操心。

“為什么會這樣呢？”

從一開始，那些人只是給他起外號，叫他“大嘴巴”，他的嘴其實并不大啊，慢慢的，開始孤立他，和他有來往的人會被取笑，“哇，你們看，竟然有人和大嘴巴一起玩”，然后開始有人讓他跑腿，也不問他愿不愿意。

他是想過反抗的，他跑去告訴了老師，然后那些人被叫進了辦公室。

“我們只是和他玩玩的?！?

被這么說了，老師也沒有什么好說了，只能口頭警告了一下。

然后開始有人找由頭推搡或者踢打他了，每次他的無動于衷都能讓那些人發出一陣陣的哄笑。

趙鵬不知道，那些人不知道被打會很疼嗎，他們的爸爸要是知道了不會批評他們嗎，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很怕疼，所以他也沒想過去打人讓人疼。

不知道哪節課下了就會被欺負一番，也不知道哪天回寢室被褥就被扔進了衛生間，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來專注學習了，隨著成績下滑，老師也漸漸的對他不管不問了。

似乎形成了潮流，欺負他似乎變成了一種潮流，沒有欺負他的人也開始被排擠，而欺負過他的人則可以很快的融入那些小團體。

趙鵬想起來一個詞，投名狀。

電影里說，想要加入一個非法團伙，就必須干一件非法的事情才給你入伙，看你是不是真心加入，或者怕你是好人，一旦讓你納投名狀，你就是好人也做不了了，因為你已經干了壞事了。

一開始就欺負他的那些人慢慢的不知道是不是膩了，除了偶爾讓他跑跑腿倒是沒有做什么其他過分的事了。

而后來才開始欺負他的人，則是越來越出格，越來越變本加厲，很多次他都會碰到，前一天還與他沒什么交集的人，在狠狠踢打他之后，擁有了好幾個新朋友。

趙鵬也有點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該去怪誰，也不知道該怎樣擺脫這一切。

“咕咕咕咕咕”

也有過被老師撞見有人欺負他的時候，“同學們，我們今天利用班會時間做一個匿名的調查，關于是否存在校園欺凌現象的調查，現在發給大家紙，認為有的同學在紙上劃勾，認為沒有的同學在紙上畫圈?！?

趙鵬不知道自己這種情況算不算欺凌，別的班級也有和他差不多處境的人，那些人都說是在和他打著玩，應該只是他太不合群了，總不可能所有其他人都錯了，只有他自己是對的吧。

終于，還是在班上來來往往的視線里，在紙上畫上了圈。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老師拿到結果時候的錯愕表情。

“咕咕咕咕咕”

肚子好餓，在學校里很難吃到一頓安靜的飯，跑腿剩下的錢也不夠他吃什么好菜。

每次肚子餓的渾身乏力的時候，他就會想，如果一直這么餓下去，是不是就會死掉呢。

應該就不用再受欺負了吧，爸爸也不用負擔他的學費了。

想到爸爸的辛勞，再想想自己的成績，心里愧疚不已，眨了眨眼，終于還是沒有哭出來。

“男子漢大丈夫，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不許哭！”

想起自己剛學騎自行車那會，摔了一跤，膝蓋破了一大塊，他疼的當時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爸爸也沒去扶他，站在一旁說出了這句話。

到今天他都還記得，當時爸爸那挺拔的身影還有嚴厲的神情，雖然后來帶著他到處跑醫院包扎檢查，還打了針，但是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懼怕又向往的心情還是恍如昨日。

所以他一直都不哭的。

“做人貴在有始有終，不要不上不下做個半吊子?！?

爸爸說，這是媽媽最喜歡說的一句話。

這么久了，記憶里媽媽的容貌都有些模糊了，對于媽媽的記憶，更多的是來自于爸爸的口述。

趙鵬起身坐了起來，拍了拍臉頰，臉色看起來有了點血色，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

食指按著嘴角上揚，頓了頓，松開了手指。

“這么看著，嘴好像還真的有一點大。”

他笑了笑，鏡子里的人影也笑了起來，就是鏡子有點花，漸漸的分不清到底是笑還是哭了。

推開房門，沿著樓梯向下走去，手扶在樓梯旁的扶手上，有點臟，記得小時候媽媽還在的時候，媽媽還帶著他一起做大掃除擦拭過這里的扶手。

一路下來，前廳安安靜靜的，鳳凰姐和星星姐應該已經走了。

突然想起來，小時候他還鬧著說以后長大了要娶鳳凰姐還有星星姐一起作老婆，被鳳凰姐打趣說是花心。

淺淺笑著搖了搖頭，這都多久前的事了，這會又想起來了。

“咕咕咕咕咕”

摸了摸肚子，似乎漸漸的聞到了飯菜的香味，也不知道爸爸今天又弄的什么好吃的，雖然店里一直生意不好，但是平心而論，他覺得爸爸的飯菜是真的好吃，這并不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長這么大，不管去哪里吃，都感覺沒有爸爸做的好吃。

腳步加急，三兩步就進了后間。

爐子上煲著湯，小火慢慢熬著，不急不緩。

爸爸正在提著鍋翻炒，油膩膩的空盤放在一旁，餐桌上擺放著幾碟看起來有點冷掉的菜式，看來是等他等的菜都冷了，正在重新熱一遍，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便回過頭來。

趙鵬蒼白的臉上泛起了洋溢的笑容，心情似乎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空曠舒展過，雙眼真誠的看著爸爸說道。

“爸爸，感謝你一直對我這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