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場面陷入了僵局。

二百七十兩，對于尋常農(nóng)戶來說著實(shí)算得上是個天文數(shù)字了，一般農(nóng)戶只得十兩銀子就能讓一家五六口人吃飽穿暖安穩(wěn)過上一年，當(dāng)然若是家里有人看病吃藥，那就得另當(dāng)別論了。

雖說一下子拿出二百七十兩來，以自家目前的財(cái)力水平是能拿出來的，但是，自家畢竟不是開善堂的，今日替這人還了債，明日再來一個，幫是不幫？

古靈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望著郁乘風(fēng)，面上眼里都帶了些猶豫。

看她一臉猶豫，大概也能猜到她的顧慮。

郁家如今的確有能力幫這人還清債務(wù)，但非親非故的，且郁家畢竟不是開善堂的，自己一家人也得要銀錢生活。

那老嫗此刻被古靈攙扶著，卻還是不肯起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時間郁乘風(fēng)也陷入兩難。

一旁圍觀的村民也都爭論起來，頓時整個場面都鬧哄哄的，那黃牙同他的兩個打手也見怪不怪，也沒有出聲催促，只是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古靈幾人，要等著看自己等人如何開口。

就在這時，人群后方又出現(xiàn)了一陣騷動，古靈抬頭一看，只見得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被眾人簇?fù)碇従徸呱锨皝怼?

那老者略略瞧了瞧場中眾人的情狀，而后才徑直朝著那被摁在地上的漢子走去，微微俯下身子，喚了一聲，“永安啊！你說說，你這是鬧得哪一出！當(dāng)初要是肯聽你爹的話，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啊！”

那一直未曾出聲的漢子一聽這老者的話，終于也大哭出聲，“老族長......是我錯了，怪我被迷了心竅，沒有聽我爹和您老的話啊......”

他一邊大哭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不斷重復(fù)著“我錯了”這三個字。

老者見狀，頗為感慨的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知道錯了就好，你畢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只可惜了你爹，那倔老頭，不管遇到啥都自己一個人犯驢。”

說罷，老者不再管他，又看了眼古靈和那老嫗，這才緩緩朝著郁乘風(fēng)開口：“你是文濤那孩子家的吧。”

郁乘風(fēng)對著老者拱手一禮，“小子乘風(fēng)，見過族長爺爺。”

那老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好啊！回來了就好！”

他指了指身旁攙扶著著他的那名中年男子，“這是你山子叔，比不得你爹那般有出息，如今只在村里任村長一職，以后有什么事盡管找他去。”

無視中年男子略微尷尬的表情，老者接著又道；“你們一家才回村里來，就教你們看了個笑話。唉，永安這孩子人不壞，只是太憨直了些，這才被人利用，欠下了這么些銀子。”

他指了指那被摁在地上的漢子，感慨萬分。

“我知道這事鬧得你們很是為難，但老頭子也沒辦法了，他黃家老漢已經(jīng)碰了柱子落了個撒手不管，可剩下他們孤兒寡母，也總得有個歸宿。”

老者仍不住嘆息。

“不過你們放心，老頭子也不會只讓你們一家出力。”

在那中年男子的攙扶下，他緩緩轉(zhuǎn)身面向圍觀的村民，清了清嗓子，“今天，我就當(dāng)著我們南溪村全村人的面，攬下這事。”

稍頓了一會，他又開口道：“永安這孩子也都是在咱們村里，老一輩人看著長大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老朽實(shí)在是無法置身渡外。因此，今天我就將話放在這兒了，我郁氏一族共二十一家，愿湊出百兩銀子，助永安這孩子渡過此關(guān)，村里若還有別家手中寬裕想拉他們孤兒寡母一把的，盡可在山子這里留下名字和銀錢，我會讓山子都記下來，往后再讓永安這孩子將大家今日所助一一清還。”

他這番話才說完，頓時周圍的村民就開始議論紛紛，也有皺著眉一聲不吭的。

良久，人群中突然有人出聲。

“老族長，我們大家都信您，我這就回去拿錢來！”

“我也去！永安這孩子我們也信得過！”

“是啊，這孩子能干，是個踏實(shí)人！”

......

本以為老者這番話很難得到響應(yīng)，畢竟如今這個年代，又有哪個農(nóng)戶家里不是緊巴巴的省錢過日子，這會突然讓他們拿錢出來去救一個外人，怕是沒人理會。

可一看圍觀的村民這反應(yīng)，古靈甚至都看到好些人已經(jīng)匆匆跑回家準(zhǔn)備拿錢來，還有住在附近的村民已經(jīng)喊家里人拿了銅板或是零碎的銀錢去找村長登記了。

一時間倒是將古靈看得楞在場中。

這村里的人都這么團(tuán)結(jié)的嗎？

將村民們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老族長頗感欣慰，他回頭對著趴在地上的黃永安道：“永安啊，你看到了嗎，可要記住了，來日可要拼了命去還的。”

望著眼前這一切，本來都忘了哭喊的老嫗似乎終于回過神來，跌跌撞撞沖向了她被摁在地上的兒子，一邊捶著他的背，終于又哭又笑了起來。

“兒啊！你看到了嗎？這些才是一家人啊！你醒醒吧，別再教那女娃子一家人把你哄了去為她們家賣命啊！”

一時間母子兩個哭作一團(tuán)。

沒有細(xì)想老嫗話里包含的信息，古靈拍了拍蹲得有些發(fā)麻的小腿，正欲起身，面前就出現(xiàn)了一只干凈修長的手。

略有些恍惚，似乎第一次見他，就是這樣的場景。

將手遞給郁乘風(fēng)，然后就被穩(wěn)穩(wěn)拉起。

回過神來，兩人又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一回，從他眼里已經(jīng)看不到絲毫猶豫。

“族長爺爺，一會讓山子叔清點(diǎn)一下村民們所湊得的銀錢數(shù)目，剩下的錢，就由我郁家來承擔(dān)。”

古靈對他所做出的決定絲毫不感到意外。

想想這一家人可是連自己這個來歷不明的大活人都收留了，還當(dāng)做一家人看待，對自己毫無保留，眼下這替人還債的舉動就絲毫不會讓自己感到意外了。

雖然一時間還有些無法認(rèn)同，卻也找不到理由阻止。

身邊的人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還一直拉著他的手沒有放開，古靈又試探著拉近距離靠近他一步，發(fā)現(xiàn)他還是沒有反應(yīng)，只是認(rèn)真在同老族長講話。

心里有些說不明的情緒，沉甸甸的。

算了算了，不就是錢嗎，花光了咱再去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