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仰面望著穹頂,陵嫣有些緊張,不知不覺在天界賴了數日,她本意一是為了見見二姐,而是想同二姐討教女紅針線,她印象里二姐針線極好,從小就給隔壁“小霸王”山雞哥哥縫上一縫,雖然總是縫到山雞哥哥路都無法走,但陵嫣瞧著山雞哥哥衣服上的針線,卻是極好的,越發覺得自己二姐能干,女紅這種事都能無師自通,不像她,干啥啥不行,搗亂第一名,這話還是阿娘說的,她覺得阿娘說的對。
還未等她細思,二姐陵蘇端了碟葡萄就踹開她寢宮大門,繞過屏風和帷幔坐她床頭,也不說話,就在她床頭繼續吞葡萄,陵嫣木木然問道:“二姐,問你件事唄,”陵蘇也不含糊,張口就是:“一文銀一問題。”
“怎么還提錢了,我們是親姐妹吧!”
“瞧這模樣德行,想不是一家也難,你是想阿爹娶個小,還是阿娘包個小?一文銀。”
“你這樣我會懷疑是不是姐夫苛待你,打主意打到自家親妹妹身上?”
“未曾苛待,他的都是我的,但我近日相中天福星君的玉墜,打算攢點私房錢添做己用。兩文銀。”
“二姐,你當初,為何嫁了姐夫?你們起初不是勢同水火嗎……”
未曾想陵嫣提了這么個問題,陵蘇塞葡萄的心都沒了,這該怎么同她說?一文錢怕是有些吃虧啊,這明顯是兩個問題,要不,多加幾文?
“怎么問起這事?來天界一趟,還冒出些花花腸子,看中了哪位貌美男仙?只需二兩銀子,姐姐為你做媒!”
“……”
“我倒想起一事,明兒你生辰,雖算不得大事,神仙嘛,不大在意,但難得三兄妹都在,去游玩一番,你意下如何?”
她清楚記得明日是她生辰,她每日都算著日子呢,陵嫣想起托信鳥捎信,這鳥至今未歸,陵嫣有些泄氣,這金丹陸壓吃便吃啊,為何信都不來一個,信鳥至今未歸,會不會以后都不回來啊?陵嫣越想越蔫,抱著被子翻個身,有些賭氣,不肯答應她二姐,陵蘇被她這一出鬧的搞不明白,悻悻然出了寢宮,直奔她大哥那去了。
“大哥,你說這怎么回事,平日叫她出去游玩,跑的比誰都快,今日這是為何?想給她過生辰都毫無興趣。”陵蘇托著腮苦思,順手從陵禮手中拿過他剛剝好的香蕉。
一旁憋了許久的東岳帝君不樂意了,“你們兄妹事,你派人喚他去你府中議論便是,跑來我府上做甚?擾我閱書不說,你夫君醋勁可大,若是惹了什么閑言,他非要給我添堵不可。”
但這兩兄妹全然不理東岳帝君,陵禮繼續剝香蕉皮,附和陵蘇:“你這話說的是,來這些許日子,未曾見她這幅模樣,總不見得感嘆自己長一歲老許多吧?東華東岳那兩老頭都不曾有此感慨。”陵蘇和陵禮都未注意身后東岳帝君,徒手捏斷一支做批注的筆……
“保不準,令妹,害了相思病。”東華帝君冷著臉進門,幽幽飄出一句致命話,震的陵蘇同陵禮相互一眼,哆哆嗦嗦半天。
“可陵嫣……近日并未見過誰,怎會?不該啊……但她方才有問我同長生婚嫁原因……我還笑她看中哪位男仙,我替她做主……她更是沉郁,理都不理我……”陵蘇咬著指甲,抬頭見東華帝君盯住東岳帝君方向,陵蘇也慢慢轉過頭盯住東岳帝君,陵禮順著陵蘇視線,轉頭看向東岳帝君。
確實長得不錯……又不大容易得手……
東岳翻書抬頭發現三人盯著自己,有些毛骨悚然……
“瞧本君做甚?”
陵禮上神跳起來就要拔劍,“臭老頭,說!幾時對我妹下的手!我說之前無緣無故贈我小妹珍品佳釀殷勤為何!莫不是瞧上我小妹姿色!她一介初劫未歷凡仙你都打主意!你高齡多少,她才多少歲!要臉不要!”
這廂天都府里已鬧成一團,陵禮上神抄起東華帝君遞的如意就要砸東岳帝君,而此時陵嫣還在床上嘆息。
待到長生帝回府,剛進內殿花園便瞧見陵蘇在幫她親哥臉上擦藥,目光一沉,踱步到陵蘇背后,從陵蘇手里搶過藥水,嘴上埋怨陵蘇擦藥都下手重,弄疼了陵禮。
陵禮順口夸贊妹夫溫柔貼心,讓陵蘇多學習,長生帝很是滿意,頗有玩味之意說:“聽聞,你同東岳打了一架,看樣子,吃了些虧?”長生帝微微笑,一旁的陵蘇卻抖了一下,她太了解她夫君,這笑,定有深意,但她很有興趣聽下去。
陵禮上神嘴角有些吃痛,烏著眼圈,但精神好得很,“哪能叫他占我便宜!我一招朱雀展翅,扇他到院墻,結結實實砸出一坑。”
“然后呢?”
“然后他爬起來就對我一招泰山壓頂,我躲是躲開了,不曾想被他暗藏的千絲萬縷給綁了個結實。”
長生帝邊聽邊拿冰袋給陵禮上神敷上,他從旁人處聽聞,陵禮上神不知何事同東岳帝君打了起來,拳腳相加,血肉齊飛,他自是不擔心,但他好奇的是為何打架。
“所以你們是比武切磋嗎?如此赤膊打架……”
提到這里,陵蘇沉著聲道:“非也,他兩,是為陵嫣。”長生帝替陵禮綁紗布的手略微抖了抖,他可沒忘記他這個妻妹,他最近多留意了下陵嫣,并未有任何異常,但她確然得了那位的衣衫,他想悄無聲息追查,但一點線索沒有,也并未確認兩人有聯系,此時,不知為何他有不好預感。
“陵嫣怎的?”長生帝極力維持平靜。
“我瞧著,是東岳那老頭瞧上我家陵嫣了!”陵禮上神剛說完,就被長生帝手中的紗布勒到大叫。
陵禮上神哪曉得今兒個妹夫下手如此重,剛才還夸他來著。
長生帝若有所思,真如陵禮所言,怕是東岳小命不保,他是經過上古大戰之人,其中隱秘他自然知曉,但他轉念一想,陵禮說話,不見得真,他故作鎮定說:“東岳帝君打你倒是不冤,平白無故怎將東岳與陵嫣扯上?”
“非我們亂說,今早我去尋小妹,明天她生辰,我想我同大哥都在,給她過個生辰,一起游玩,她居然全無興致,還問我當初為何嫁你,最關鍵,我同她玩笑,說她看上哪家男仙,給我銀子我去幫她做媒,她未回我,只嘆息轉身不理我!是不是很可疑?”陵蘇壓低聲音同長生帝分析,長生帝聽罷不覺沉思,但他很快明白了什么,拍了拍陵禮上神肩,無比認真道:“既是一家人,本君豈能看你挨打,陵嫣受委屈?本君這就去幫你打回來。”
還沒等其他人發話,陵嫣走了來,瞧見大哥陵禮上神鼻青臉腫,她有種阿爹來此幻覺,又聽姐夫說她受委屈,咦,姐夫怎的知曉自己確實有些委屈?說來說去都是因為陸壓!
陵禮見陵嫣近前,拉陵嫣坐下,一臉認真。
“嫣兒,大哥問你件事,你若受了委屈,大哥定為你做主,你說,是否東岳惹了你?”
沒來由突然問的陵嫣有些懵,她同東岳帝君有什么關系?長輩晚輩?兄友?她歪著腦袋想不出,只得搖頭。陵禮不依不撓,長生帝著實看不下去,拉了他們一同用膳,這事才算作罷,陵禮卻犯了愁,他是不是得去同東岳帝君賠禮?
不愧是一家人,雖憂愁不同,但此時一同托腮模樣倒是整齊的很。
午后陵嫣躺院中涼椅上瞌睡,突然頭上一沉,她一驚,細看原是信鳥回來了!她一把抓住信鳥狂顛回寢宮,生怕它飛走不再回來。
關好門窗,才拆了信鳥腿上紙卷。是陸壓,她第一次瞧見陸壓字,蒼勁有力,頓挫有序卻又婉轉優雅,字如其人。
六月初六,子時,三十三天見。
陸壓。
他,要來見她?子時,她生辰嗎?但他如何知曉自己在三十三天?信鳥同他說的吧,但他何以得知自己生辰?陵嫣有很多疑問,但此時,她全然顧不得,只開心的在臥榻滾來滾去。
陵嫣想了一套周密計劃,待用完晚膳她便假意醉酒,早些回宮休息,陸壓只說三十三天見,但并未說何處,她還得找他一找,何況他一小仙,要躲天兵到達三十三天,何其困難,他為了她,已然是拼了命,若被守衛發現,恐怕誰都保不住他,縱然她乃南荒未來女君,她亦無法插手,但,若能拼上一拼,她陪他也是愿意的。
按計劃,陵嫣果真晚膳喝了些許酒,幸而陵禮去天都府找東岳賠罪去了,姐夫長生帝晚歸,她同二姐陵蘇道她困乏,回屋先睡,陵蘇在為姐夫做宵夜,也無空理她,她蹦蹦跳跳回寢宮,只待子時。
子時將至,陵嫣悄悄摸出門,深怕驚動宮人,本想用個昏睡訣,奈何她怕被姐夫發現,二姐陵蘇也是馬虎之人,但她深知姐夫長生帝可非等閑,她不敢用仙術,想化個元身,卻又化不出,無奈只得順著宮殿陰影慢慢挪到墻角,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墻有些高,她爬了半天才騎上墻頭,有些高啊,她側身打算慢慢滑下去,大不了摔一下,揉一揉便好,正打算爬下去,忽覺被什么吸了過去,頭直往下墜,她心想壞了!第一反應是會不會砸碎玉簪,然而,她感覺自己輕飄飄落在了誰懷里,有淡淡線香和緋羽花香,她不敢睜眼,耳鬢響起人聲,“捉到一個翻墻小賊。”
她睜開眼,面前的青年目中帶笑,酒窩醉人,俊秀飄逸,溫潤如玉。
是陸壓。
陸壓一手放下陵嫣,一手拿過浮于半空的玉簪,方才發髻有些松散,落了下來。
見到陸壓,陵嫣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只任由陸壓替她插上玉簪。
“總是有些松垮,你隨貧道去個地方,貧道給你重新理一理。”
陸壓伸手撣了下她后背衣服,“皺了,幫你撣下。”
陵嫣沒注意,陸壓掌中生火燒了一個紙人。是追蹤符。
“走吧。”
陵嫣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