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蒸汽噴涌聲撕破了寂靜的地底世界，鋼鐵巨蛇發出輕微震動緩緩向前，沉重的合金軸和擺輪組成的轉動裝置開始加速，狂奔的巨蛇帶著簡單粗暴的沖擊力量一往無前。

當這頭鋼鐵巨獸運轉后，路德發現，它不單單是蒸汽和機械的力量，嗡鳴的噪音中，他捕捉到了元素魔力，那魔法裝置運行時，外溢出來的龐大且極具威脅的壓力讓路德的傳感裝置不斷發出警報。

“路德閣下，我們接下來的行程將會在奧爾德號上進行，”吉格斯跳下鐵巨人號，來到路德的發條精靈面前。

吉格斯撓了撓他為數不多的毛發說道：“這個過程會有些漫長，而且奧爾德號將會行駛在百米深的地下，但愿這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交流，畢竟能維持這種長距離溝通的魔法裝置還比較少見。”

這個有些邋遢的綠皮地精很顯然是在擔心路德這具構裝體的信號問題。

“不必擔心，”路德的回答簡短有力。

地精的擔憂估計是這個世界施法者長途溝通經常會遇到的麻煩，但這對路德而言卻不是問題。

也許是穿越者的福利，也有可能是造物主的奇妙，讓一個人類靈魂跨越了時空和古代塔靈達成了某種融合，這種概率簡直是億萬分之一，而這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下，誕生出來的幸運兒總會具備某些不可思議的能力。

路德的本體天生就自帶強化支配、意志延伸、強效感知等一系列專長，并在此基礎上進階了被他命名為超距掌控的傳奇專長，對于自身創造的構裝體他擁有無與倫比的支配力和掌控力。

結合這些專長和他本身的特性，路德或許還無法準確定義自身的種族，但他卻完全可以將自身的職業稱之為構裝體支配者。

可以說，如今他的本體【起源魔方】自身就是一個移動的強力信號源，在以他為中心的廣大范圍內，他的構裝體幾乎不存在失去聯系的可能，而當構裝體的基數達到一定數量時，他們會像是一張網一樣，不斷鏈接延伸，其范圍也會大到驚人，除非某具構裝體脫離了這個物質位面或者干脆陷入了某種特殊環境，諸如神國、大型隔絕迷鎖、半位面等，否則，失聯的可能性極低。

簡短的對話后，吉格斯也不在多說，在幾架地精機甲的目光下，他們穿過了一節節車廂。

和奧爾德號粗暴具有沖擊感的外形不同，在特制鋼板和笨重外殼下，內部的車廂卻精細復雜。

路德看到了一節車廂猶如機房般，滿滿都是齒輪、柄軸、離合輪等組成的動力傳導裝置，也看到標記著骷髏頭的危險箱子堆放整齊，還有整節車廂全是兩排封閉式的操作臺，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這些操作臺隨時可以統一伸出炮管，從覆蓋的裝甲下爆發出淹沒一切的火力。

或許是足夠自信，或許是眼下這些不過是冰山一角，吉格斯完全不在意路德看到這些。

在短暫的參觀后，他們進入一節類似餐廳的車廂。

兩排座位上早已經有人入座，他們大部分都在互相閑聊吵鬧，桌子上擺滿了食物的殘渣，場面亂糟糟的。路德他們進來后，這些家伙斜眼看了看吉格斯，才漸漸停止吵鬧，臉上都帶著好奇和審視。

吉格斯大搖大擺的穿過這些家伙時，路德的發條精靈感知到了危險，一道寒光從角落射出。

發條精靈懸停在空中，如同扭蛋般上下轉動，細小的金屬齒輪和復雜結構露出，四根管子向外伸縮，然后管筒在齒輪的轉動中調至一個方向，扭蛋中央的水晶散發光芒，管筒瞬間射出無數小火球。

猶如機關槍一樣的火球噴射，朝著寒光的方向射擊，這些火球將桌子直接打爛，地面打穿散發著灼燒味道，露出底下的鋼鐵地板。

一道黑影從桌后竄出，向著其他人的方向奔跑，發條精靈也轉動方向，火球彈掃向其他人。

整個車廂瞬間就變成了菜市場，在座的眾人都被迫動了起來，有人掀桌子，有人抄家伙，有人起盾牌……

“夠了！”

吉格斯臉上鐵青的喊道，雖然他青黑色的膚色讓他的表情看起來不太明顯。

“這樣的歡迎儀式，很熱鬧，不是嗎？”說話的聲音有些尖銳，只見一道矮小的身影站在破爛的桌子上，露出他的真容。

穿著陳舊皮革制成的皮甲，用灰藍色的鋼片強化了腹胸和肩膀等處，腰間插著匕首，手里端著一柄煉金十字弩，箭簇正在車廂的魔法燈下泛著光芒。

“鼠人？獸化人？”路德眼前此刻正站著一個人形的大老鼠。

“是斯卡文鼠人，外面很少見的種族，”吉格斯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灰塵，抱怨道：“看上去我又得重新布置我的餐廳了。”

“嘿，這玩意兒，真不賴啊……”斯卡文鼠人看著路德舔了舔嘴唇，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指的是火力。”。

“不要招惹他，他將是我們重要的伙伴，”吉格斯瞪了一眼鼠人，轉頭對路德介紹道，“他是科奇，災異部落的首領。”

“斯卡文鼠人是雪霾丘陵的原住民之一，災異部落是其中傳承最為久遠的一支，在他們的古老歌謠里，這片丘陵下某處埋葬著他們的故都，數百年來鼠人們都在找尋遺址，那是他們的使命和傳統。”

“什么傳統？不過是一群癡心妄想的家伙做夢罷了，這樣的日子早該結束了！災異早應該擺脫那些見鬼的傳統！我們要為自己而活！”科奇尖聲說道，十字弩崩的一聲朝著天花板射出一箭。

“是的，”吉格斯點頭贊賞道，“如今，這位年輕的領袖打破了傳統，災異部落將會是新城市的第一批建設者，斯卡文鼠人優秀的生育能力將會為城市提供源源不斷的勞動力。”

科奇跳下桌子來到吉格斯面前，盯著他開口說：“沒錯，但前提是你所說的新城市能養得起那些新生兒。”

“那是當然。”

吉格斯微微頷首，然后扒開科奇，指著后面架著盾牌的身影，說道：“這位想必路德閣下應該已經認識了吧。”

路德：“印象深刻。”

“撕裂者巴依，曾經是狂怒大軍閥的先鋒官，在奧爾德戰役中，率先攻入先塔營地，以無畏沖鋒貫穿撕裂了一架地精毀滅級機甲。他如今是雪霾丘陵的狗頭人首領，并且由于狗頭人優秀的挖掘能力，其影響力在不斷擴張，他們將會是新城市最優秀的礦工！”

巴依咧了咧嘴，受傷包扎著繃帶的手臂仍然隱隱作痛，自嘲說：“什么首領，就是一群敗犬而已。”

吉格斯卻端正臉色，說道：“你在奧爾德戰役里的英勇有目共睹，你盡力了，失敗并不是你的過錯。”

接著他走向一旁，指著一位拎著把長矛的蜥蜴人：“蜥蜴人灰牙，他是我們在雪霾丘陵南部沼澤的堅實盟友。”

“干點豢養巨蜥和販賣沼澤資源的活兒，有需要都可以找我。”

灰牙咧嘴笑著露出一排小而密的尖牙。

吉格斯朝他微微點頭，然后走向最角落的一個人影，幫他拍了拍身上的木片，“這位是半羊人長老尤斯，同樣是雪霾丘陵的原住民之一，擅長游牧的半羊人，如今是整個雪霾丘陵最著名的地下游牧者。”

“呸！”尤斯吐了口木屑出來，不滿地說道：“我討厭那只老鼠，他總是鬼鬼祟祟的搗亂，而且滿肚子壞水。”

“老山羊，你想死？”科奇語氣陰冷。

吉格斯翻了翻白眼，這兩位原住民種族，在這片雪霾丘陵是出了名的不對頭，當了幾百年鄰居，各種摩擦矛盾就沒斷過。

伴隨著一萬個不情愿，他還是站在了兩人中間，好避免這個嘴賤的半羊人被急躁的科奇一箭射死。

“諸位，請給我一個面子，大家不要動怒，”吉格斯安撫道，然而話還沒說話就被打斷了。

“我為什么要給你面子？在雪霾丘陵，半羊人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尤斯雙手叉腰瞪著科奇。

吉格斯眼角微微跳動，這個蠢貨。

反倒是科奇冷笑一聲，“是啊，在雪霾丘陵，誰不知道半羊人發起瘋來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

“你！”尤斯山羊胡子一吹怒視著科奇。

科奇抱胸而立，冷笑著看著尤斯。

“好了，”吉格斯打破二人的對峙，他伸手引向路德，“既然大家都介紹過了，那么接下來就是這位新伙伴，路德閣下，他是……”

話沒說完，路德便接了下去。

“我是路德，雪地外的外來者，擅長工程學、機械制造和構裝體相關的技術。”

“路德閣下在材料學方面也具備驚人的實力啊，”吉格斯語氣感嘆的補充。

接著他又語氣懇切地說：“因此，我希望路德閣下能成為這座新城市的技術顧問。”

同時，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那懸浮在空中的發條精靈。

正如他前面對路德說的那樣，他是一個掮客，來到雪霾丘陵后，通過奧爾德號他來往于一個又一個地下部落，串聯了一個又一個地下孤島，將原本松散孤立的雪霾丘陵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這是雪霾丘陵從未有過的局面。

他精心籌備了數年，解決了工人、材料、情報、以及糧食技術等問題，為的就是實現自己的目標。

路德并不是他所籌建的關鍵一環，他的計劃早已經完成了實質上的準備，魔法半導體的技術問題也絕非關鍵性問題。

不過，路德所帶來的霜晶半導體板，讓他看到了自己計劃更完美的方向。

為了完善這座理想中的偉大城市，他覺得有必要冒險，引入一個陌生的外來者，正如科研者、發明家，為了追求真理和心中的信念，有些人往往會踐踏所謂的倫理道德，會突破某些人性界限。

吉格斯覺得這件事也是如此，所以他邀請了路德，并向他展示自己的這些盟友們。

他不介意合作者心懷鬼胎，也不介意各種圖謀。

他只需要齒輪，如機器般運轉的各種齒輪。

吉格斯就像是個工匠，他只需要打造最完美的機器，至于機器造出來后的用途是什么，結局又是什么，他并不關心。

良久，發條精靈里傳來了路德的聲音。

“但愿我們能合作愉快。”

吉格斯嘴角微微揚起，又一枚齒輪就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