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黑山的合作不能說多順利,他這個人有許多事喜歡夾纏,反反復復喋喋不休,許多之前說好的事情總要反復推翻修改,連燦苦不堪言。
那日秘書來問連燦午飯吃什么,連燦說要出去。上了車居然鬼使神差對司機說:“初。”
司機一聽即懂,立刻開動車子,那天晚上老板從這家店鋪吃完飯出來,在后座呆坐了很久才吩咐自己開車。
中午吃飯的人仍然不少,大廳里獨自前來的人居多,清冷的店鋪吸引性格清冷的顧客。
連燦找個地方剛坐下,一襲白衣走到眼前。
“你的車太耀眼,一停在門口我就知道今天有貴客。”老板娘來了。
“那么請幫我安排一份簡單的便餐,謝謝。”連燦朝她點點頭,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老板娘給他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老板娘應聲而去。
侍應生端來了一杯茶,碧綠的葉子一根根直立在開水里。連燦想起幼時家鄉山上的茶園。唱片機里忽然低低放起了昆曲,如泣如訴,大廳里的人都默默吃飯,想著屬于自己的心事。
約莫二十分鐘后,侍應生端來一只砂鍋,鍋里是奶白色,一片黃色的筍和一片粉色的火腿探出頭來。
侍應生給連燦盛了一碗湯,舀了幾片筍,輕輕放在連燦面前,然后離去。
連燦拿白色小瓷勺喝了一口,鮮!沒想到今天老板娘招待自己的是著名的“腌篤鮮”,這鮮味讓連燦的每一個毛孔都服服帖帖,他一口氣喝了一大碗。但今時今日又不是吃筍的季節,難免又迷惑了。他把思維都集中在想這個謎題里。
侍應生又端來清炒綠葉菜,還有一道炒子魚,那是家鄉特有的鳳尾魚做法。還配了一碗珠玉似的晶瑩米飯。
這頓飯甚是簡單,卻給連燦極大的安慰,家鄉的味道和安靜吃一頓飯的時光,十分美好。
飯畢,他差侍應生叫來老板娘:“謝謝你。”
“你是客人,我做生意,天公地道。”老板娘不肯認這個好。
連燦笑了,原來自己自作多情了,還是禮貌說:“今天菜式十分對胃口,昆曲也好聽。但我有一個疑問。”
“但說無妨。”老板娘看著連燦的眼睛,仿佛期待他說出點什么來。
連燦將眼神移到砂鍋里:“為什么這個季節可以吃到筍?”
老板娘忽然笑了:“冬天的冬筍運過來,切成片,用開水煮好再冰存,每年夏季只能保留一小部分,冰存最難。”然后說:“火腿也是從金華運來。”
“原來是這樣。真是鮮掉眉毛額。”連燦忽然用吳儂軟語說出一句話,情不自禁的家鄉話。
“連先生也是上海人?”老板娘忽然驚喜。
“不,我家鄉距離上海,”連燦停下來,想了一想,那段坐在火車上灰塵翻飛的路途著實不短:“還有數個小時的路程。”
“哦。”老板娘有點失落:“我還以為遇到了同鄉。”
“你是上海人?”
“是。”
“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又來香港?”連燦忽然喋喋不休。
“萬仲初。家父是香港人。”
“店鋪是你的名字?好本事。”連燦贊賞。
“繼承了一堆遺產,總要有個物業打發打發時間。”萬仲初眼睛落下來。
“好,改日再會。”連燦結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