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老家逗留了一下午，連燦和袁佩離每次都來去匆匆。

臨走之前，連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帶袁佩離到街角的糕點鋪買了一份綠豆糕，再匆匆忙忙坐上去上海的火車。第二天他們還要趕回香港。

綠豆糕還是那樣，沒有去皮的綠豆糕是碧綠的一塊，夾著豆沙，拈起來手指頭上都是油。袁佩離一開始不愿意吃這種油膩的食物，挨不住連燦再三勸說，嘗了一口，居然又香又沙，并不膩。忍不住贊嘆了一聲。

連燦也拿了一塊抿在嘴里。白糖沙沙的，剛好襯托出淡淡然的綠豆香。連燦忽然有點恍惚，是這種味道了，這么多年了，還是沒有變。

他又回到了坐在大宅院子里閑閑吃糕點的歲月中。

母親會在一旁看著他微笑，叮囑他“太膩了，不能吃太多。”然而連燦總是喜歡一下吃光那一小碟糕點。

父親每次要天黑才回家，一進門就問他功課。威嚴的父親有距離感，但父親看連燦的眼神里卻有很多很多的溫柔。

他們都對連燦寄予極大的期望。

火車還在顛簸著，晃動著提醒連燦現(xiàn)在的情景。

上一次，一家人也是這樣去上海，那時候連燦并不覺得生活有多絕望。但是此刻，連燦已經(jīng)是成年的孤兒了。

家鄉(xiāng)又被拋在了身后，這下所有的牽掛都不在這邊了。

母親入殮時，穿的是袁佩離給她買的那件新衣裳。一直都舍不得穿，還新新的收在柜子里。

連燦又想落淚。

袁佩離一直陪在連燦身邊，將頭輕輕靠在他身上。她有東方女人特有的包容和寬大的愛，足以讓連燦感覺到依賴。

回到香港，連燦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準備畢業(yè)。終于又畢業(yè)了一次，依然是優(yōu)等畢業(yè)生，依然沒有父母坐在臺下為他驕傲。

次次是優(yōu)等生，卻只有第一次，父母有機會聽他演講。

這回，臺下坐的人是袁佩離，連燦的妻子。

她仔細聽連燦的演講，為他深深心折。

畢業(yè)后，憑借流利的外語，連燦順利進入一家跟葡萄牙做貿(mào)易的公司上班。

他很拼，不會的東西都要一點點搞懂，也不怕丟面子，一遍遍跟同事請教。所有經(jīng)手的文檔和資料都要沒有絲毫差池。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用心去學習。當時香港有幾千個電話號碼，不知道哪一串數(shù)字能讓自己達成買賣，這幾千個號碼連燦都用心記下來，爛熟于心。

就這樣還不夠，下班后還要再跟袁佩離對一對葡萄牙語。

那時候他們還住在袁佩離陪嫁的房子里，房子在鬧市區(qū)，是一間裝修好的公寓。

每天晚上，連燦不論幾點回到家，都有一鍋熱湯在灶頭用文火煨著。他推開門永遠都有袁佩離溫柔的笑容在等他。

袁佩離已經(jīng)全心意在家操持，辭去了工作，每天做好一桌飯等連燦回家。

但連燦十分敬重她，每天的工作有很多事情會跟袁佩離分享，一起討論每一個環(huán)節(jié)。袁佩離的父親是何等人物，就算不會做事，跟在身邊也能聽一兩分本事，袁佩離也學會許多生意場的竅門，不經(jīng)意間提點連燦。

連燦有時候也感慨，老天給他留下的諸多遺憾，都在袁佩離這里找到了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