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列里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依舊是那灰色的帳篷。

他嘆了口氣，也是，哪有那么容易再穿回去的呢？

他揉了揉眼眶，昨天晚上那幫家伙逼著他喝下了一大瓶伏特加，尤其是阿里克，瓦列里恨恨地想。他想起這個該死的家伙拎著瓶底使勁地把那些辛辣的液體往他嘴里罐，差點把他嗆死。

結果就是，他一覺睡到了早上八點半，不過勤務兵得到了米爾科的命令，沒有把他叫醒，所以他得以從那醉醺醺的狀態中緩了過來，現在除了有點頭暈之外，已經沒什么問題了。

瓦列里路過機庫，阿里克叫住他，說道：“別去了，食堂已經關門了。”

“啊？”

阿里克忽然丟過一包東西，瓦列里一下接住，打開一看，是兩塊黑面包和一小盒黑魚子醬。

“拿著，這是特供食品，團長同志給你留的。”

瓦列里點了點頭，找了塊空地坐下，他拿著勺子把魚子醬抹在面包表面，然后卷起來，大大地咬了一口。

這黑魚子醬可算是珍品，不要說是戰爭時期了，就算是和平年代，想要搞到這一小盒黑魚子醬，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不過說實話，配上這黑面包，瓦列里是真吃不慣。

這種面包不像他平時吃到的那種面包一樣帶有甜味，反而是充滿了酸酸的味道，而且口感比較粗糙。不過瓦列里知道這種面包雖然吃起來不怎么樣，但由于制作過程中混合了一些胚芽胚乳什么的，所以營養價值還是不錯的。

可能是起的太晚了，饑腸轆轆的瓦列里三口兩口就吞下了兩塊巴掌大小的面包，起身走到阿里克旁邊。

阿里克正在他的座機上用刷子畫著紅星，還別說，這紅星倒畫的挺規矩的，那黃色的輪廓顯得極為高調。

瓦列里伸手想摸摸看，阿里克一下把他喝住了：“還沒干。”

隨后他又笑嘻嘻地說：“昨天你跟我說要畫四個紅星，我還以為你在唬我，沒想到啊……對了，瓦列里，你這幾次上了戰場，應該對前線還比較了解吧，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打跑德國鬼子？”

瓦列里聽了這話，暗暗嘆了口氣，要說什么時候才能打跑德國人，按照歷史上來算，大概要到44年吧，但現在的士兵們普遍認為他們在前線占有主動權，這也是由于開戰以來的夸大宣傳導致的。

瓦列里又不好說實話，他只好說道：“快了。”

阿里克看到瓦列里那支支吾吾的樣子，也沒有多問什么。

“阿里克，其實我們現在應該撤退。”瓦列里突然開口道。

“什么？”阿里克停下了手中的活，轉頭問他。

“敵人已經繞過了基輔兩翼，向我們的后方進發了，只要他們的上下顎一合攏，我們就完蛋了。”

“什么，你昨天還說我們能在這里打敗德國人……”

“那只不過是說說，阿里克。”瓦列里低著頭，沉聲道。

阿里克愣了一下，隨后他回頭看了看，低聲對瓦列里說道：“即使這是真的，你也不能去向外瞎說，知道嗎？瞎說話是要——”

他用手在脖子上撂了一下，瓦列里立刻點了點頭。

阿里克繼續畫最后一顆紅星，瓦列里緩緩走到機庫門口，他望了望墻上的掛歷：9月11日。

還有十五天，就是基輔淪陷之日，自己就是再怎么干預，也無力回天了。

忽然，一個少尉走了進來，張望了一下，徑直走到瓦列里面前，低聲說道：“瓦列里同志，去一趟指揮室，米爾科中校找你。”

瓦列里心生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走向不遠處的帳篷。

剛掀開門口的帆布，瓦列里就發現了帳篷中除了米爾科之外，還有其他三名飛行員站在旁邊，瓦列里認出了其中一個是柯羅連科，也就是他的中隊長。

看見瓦列里進來，米爾科旁邊的指戰員趕緊招呼道：“瓦列里同志，趕緊入隊，團長同志有重要的事。”

瓦列里小跑到柯羅連科旁邊，疑惑地看著米爾科，現在的團長同志一臉嚴肅的表情，全然沒有昨天那樣親切的樣子。

“同志們。”米爾科開口了，他的目光掃過每個飛行員的臉，看得瓦列里心里發虛。

“你們都是團里最優秀的飛行員，現在，我要布置一項重要任務。”

米爾科拿起指戰員手中的牛皮簿，翻開說道：“由于一些戰術問題，西南方面軍的高級軍官在中午會搭乘一架道格拉斯客機返回莫斯科，你們將在下午一點參加對他們的護航任務，你們將從莫斯科直飛圖拉，在那里會有另一隊飛機接替你們。到達圖拉后，你們直接并入駐扎在莫斯科的第470殲擊機航空師。”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米爾科，這不是因為這次的任務內容，而是他的最后一句“直接并入第470航空師。”

柯羅連科剛想開口，米爾科立刻揮手打斷了他，他用一種無比嚴肅的語氣說道：“這是莫斯科的命令，你們必須執行，你們的行李將會通過火車在后兩天運達。”

四個人面面相覷，難道……今天，就要和其他戰友離別了？

“都沒問題了吧。”指戰員用冷冷地說道，“好了，你們回去吧，瓦列里同志留一下。”

等到柯羅連科幾個人走后，米爾科踱步到桌前，拿起一張紙遞給瓦列里。

瓦列里仔細看了看紙上的內容，他一下激動起來：“這是……”

米爾科微微一笑，說道：“到了莫斯科，別忘了你昨天和我提的事情。你知道嗎，本來你是不夠格的，但是基爾波諾斯將軍不知道為什么，執意向上級請求對你進行嘉獎。”

瓦列里有些茫然地看著米爾科，基爾波諾斯？他和基爾波諾斯沒有什么交集啊。

米爾科挑了挑眉毛，“你不知道么？或許是你上次的出色表現正好被他看見了，他本人就在基輔，還經常上前線視察……哎，希望他能成功突圍出去……好了，我不該講這么多的，你回去吧，記得隨身帶著這張表。”

瓦列里看了看米爾科那有些黯淡的眼神，他敬了個禮，轉身走出了帳篷。

回到機庫，瓦列里把下午要出任務的事告訴了阿里克。

“你要走了么？”阿里克有些驚訝地問道。

“嗯，不過這只是普通的調動。”瓦列里撒了個謊。

阿里克點了點頭，張開雙臂，抱住了瓦列里，在他肩膀上使勁拍了拍。

“保重。”阿里克眼角有些晶瑩。

“干什么，我還沒走呢！”瓦列里一拳錘在阿里克胸口，強顏歡笑地說道。

瓦列里雖然穿越以來和阿里克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潛意識里的那些感情卻能繼承到他的腦中，所以瓦列里此時的心情更像是在和一個老朋友分別一樣。

吃過午飯，瓦列里就跑去飛機上進行最后的檢查了。

他爬到機翼上，看見了那四個已經風干了的紅星，回頭夸贊道：“畫的不錯。”

阿里克這時還不忘嘴貧一下：“那可不。”

坐進機艙，瓦列里此前已經大致熟悉了功能，他只需再簡單感受一下每個按鈕的位置就好了。

“散熱器、襟翼、節流閥、起落架……”瓦列里閉著眼睛依次摸著每個按鈕，心中默念他們的功能，這對一個優秀的飛行員來說是必要的。

指針指到十二點四十分，四架飛機不約而同地從機庫中駛出，此時，跑道兩邊已經聚集了一大群此前的戰友，其中不乏幾個熟面孔。

瓦列里找到了阿里克，他伸出大拇指，阿里克走上前，依舊是拍了拍他機翼上的蒙皮，說道：“祝好運。”

一聲令下，四架飛機依次緩緩地升入天空，向著東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