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死？”

在兩架重型殲擊機的蹂躪下，整架飛機從頭到尾沒有哪怕一平方厘米的地方是完好無損的，可是，瓦列里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他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身體，真的！一發子彈都沒中！

“瓦列里！瓦……瓦列里？”

瓦列里愣了一下，趕緊大聲回答道：“我沒事！”

“瓦……天哪，你還好吧？”

“我沒事。”瓦列里又重復了一遍，他握緊了操縱舵，咳了一聲，說道，“但是我的高度掉得非常快，不出半分鐘，我就會落到地上。”

柯羅連科沉默了，不出半分鐘，這代表瓦列里連跳傘的機會都沒有。

好半天，他才質問道：“瓦列里，你腦子被門夾了？為什么開燈？你特么活膩了嗎？”

“兩架飛機打下來了嗎？”瓦列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

“都打下來了。”

“這就好，這里是……布良斯克是吧。”

“你想在這里降落？我勸你不要這么做，你看下面那是什么？是德國人，瓦列里，那是德國人，你忘了270號命令[注1]？”

“前面還有塊空地，我可以在那里迫降。”

柯羅連科沒有回答。

“時間不多了，我得準備降落了。”

“瓦列里……”柯羅連科用一種很沉重的語氣說道，“祝你好運。”

“我會的。”

瓦列里關閉無線電，深吸了一口氣，望著被照明彈照得透亮的大地，他的心也慢慢提了起來。

就算是最優秀的飛行員，在野外迫降時，也不能保證絕對成功，更何況，這里的地形并不是很平整，適合降落的地方不超過也就兩百多米的距離。

“也不知道這架雅克-1能不能承受這么大的應力。”瓦列里暗想。

雅科夫列夫同志，希望你的飛機可靠一點啊！

還剩兩百米。

瓦列里緩緩扳動操縱舵，機尾的響應很遲鈍，不過瓦列里能感受到緩緩抬起的機頭，這讓他大松了一口氣。

要是剛剛的攻擊把操縱鋼索或者翼面擊毀了，那他就徹底死定了。

一百米。

下降率依然大得驚人，瓦列里只能希望那塊地面不像大理石一樣硬……最好是剛被雨水浸過，至少可以提供一點緩沖。

忽然，地面上傳來“砰砰”幾聲槍聲，一發子彈居然再一次打穿了機翼，留下了一個接近十毫米的破洞。

“草，那幫德國佬反應這么快！”

這次夜間轟炸的目標就是德軍營地，然而瓦列里卻偏偏不巧，在目標附近被擊中了……

“媽.的，得再往前飛一點。”瓦列里啐罵了一聲，使勁全力拉動著那根操縱舵。

瓦列里的努力有了成效，機頭拉起地很迅猛，再加上俯沖帶來的速度，下降率降低了不少——至少比剛才好得多了。

下面槍聲不停，瓦列里背上冒著冷汗，就怕他們突然一槍打中了自己，從下往上貫穿，那酸爽……

或者不知從哪里搬出一臺Flak 36高炮，對著他一頓猛轟，炸得他尸骨無存……

還好，這些情況都沒有發生，瓦列里的飛機以五十米的高度緩緩向前滑行，眼看就要飛到預定的平原了。

“嗒”一聲，瓦列里一撥拉桿，襟翼被降了下來。

機頭對準正中央，緩緩地……一點一點拉高度，好……沒錯……砰！

盡管瓦列里已經盡可能地使得這次迫降“柔和”一些，可是接觸地面的那一剎那也差點讓他咬斷自己的舌頭。

各種沙土、石子與底盤摩擦的聲音不絕于耳，在機艙內不斷回蕩，讓他感覺下一秒飛機就會斷成兩半，命喪黃泉。

忽然，飛機在地面滑行的速度陡然減慢，阻力似乎變得奇大，瓦列里望了望窗外，看見在照射下的地面上閃著耀眼的光芒。

“不好！是沼澤！”

飛機在泥漿的拖拽下很快停了下來，瓦列里沒有遲疑，拉開機艙就往外爬。

瓦列里緩緩踏入泥漿，趴下身子，盡可能地增加接地面積，終于，在不懈努力下，瓦列里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沼澤，踏上了松軟的泥土。

“砰”一槍命中飛機的尾翼，瓦列里下意識低下了身子，瞇著眼睛看了一會，發現幾個黑色的人影正朝他奔來。

“陰魂不散的德國佬！”瓦列里拔出手槍，“咔擦”一聲上了膛，再插回腰間，朝樹林跑去。

瓦列里頭也不回地跑著，這是躲避后面那幫家伙的最好方法，畢竟在黑夜里，想要命中一個移動的目標簡直是天方夜譚。

德國人不屈不撓地追擊著他，不時舉槍開火。

又是“砰砰”兩槍，子彈命中了不遠處的一棵云杉樹，濺起了一陣樹皮。

瓦列里見狀猛地撲去，在那棵大樹后面躲了起來。

正當他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一陣冰涼的觸感涌上他的腦門。

“別動！”一個女聲命令道。

瓦列里僵住了，他清楚地感覺到一把納甘左輪正貼著他的腦門，那個持槍者的大拇指一扣，“咔擦”一下壓倒了擊錘。

瓦列里深吸一口氣，猛地抓過槍口，反向一擰，再順勢一個肘擊砸向對方的手腕，不出一秒的時間，那把轉輪手槍就到了瓦列里的手里，黑洞洞的槍口指向那個襲擊者。

對方顯然沒料到這一出，張大了嘴驚恐地看著他。

“你是誰？”瓦列里瞄了一眼對方肩上的藍底蘇式銜章[注2]，警惕地質問道。

那個女飛行員抿著嘴，沒有說話。

忽然，遠處的槍聲再度響起，瓦列里立馬調轉槍口，一個標準的據槍，對著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德國士兵，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巨響，一發7.62mm納甘左輪手槍彈怒射而出，劃破潮濕的空氣，鉆入了那個士兵的胸膛。

鮮血飛濺，這個時候，沒有防彈衣，子彈命中肉體，造成的后果是毀滅性的。

瓦列里雙手據槍，連續開了兩槍，跟在他后面的那個士兵還沒來得及舉槍就脖頸中彈，倒在了血泊之中。

“跑啊！”瓦列里回頭怒喊，隨后又放了兩槍，把槍一扔，轉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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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第270號命令：蘇軍最高統帥部于1941年8月簽署的一項禁止士兵投降的命令，其實質是判定士兵一旦被俘即為投降行為，應當被判為有罪。

[注2]藍底銜章：即蘇聯飛行員銜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