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戰場并不是件大家都愿意做的事,因為每個士兵都會面對各種殘肢斷臂,甚至還有那些在地上呻吟著的重傷士兵。無論敵我,面對這樣的人間地獄難免會有惻隱之心。
但是對于金甲軍似乎是個例外,他們就像是在菜市場挑白菜一樣輕松地在眾多尸體中撿來撿去,尋找著可以作為下一次戰斗的戰利品。迎面撲來的血腥味不能阻止他們工作的步伐,他們就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太陽終于升起來了,金甲軍還在淌著血的護甲被陽光照后格外的锃亮。
雖然滿臉沾滿了血,但是韓蒼散放的氣質不是幾層敵人的血就能藏住的,李靖很快就找到了他。
“你們很英勇。”李靖不知道該找什么話來嘉獎這只部隊,他們只有稍微一點點時間,等快速打掃完戰場,他們還要趕去突厥大本營。
韓蒼看向了李靖,血早就把他的視線阻撓了,他只能通過大體的輪廓判斷出和他說話的人,韓蒼站了起來,用最標準的姿勢行了個軍禮。
“你們簡直是在敵人血里洗澡……”李靖看著遍地的尸骸喃喃地說。
“大人,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韓蒼依舊恭敬地行著軍禮。
“什么問題?”李靖很好奇,這個殺人機器能問出怎樣的問題。
“大人,您有沒有想過自己想要什么?”韓蒼問著李靖。
“我啊……”李靖突然沉默了,他看著山下的大好河山,“我希望世間再無戰爭,無人犯我大唐疆土,天下黎民百姓豐衣足食!”
沒有戰爭?韓蒼的身體不易察覺的顫抖了下,如果真的沒有戰爭,那么我們又該何去何從?如果真的沒有戰爭了,那么我們又能干些什么?
李靖注意到韓蒼的神情。他哈哈笑了笑。
“那就換個來說吧!我希望我的士卒不再死亡!”李靖說完,就被副官叫走了,簡單的打掃戰場結束了,他們要趕向下一個生死場。李靖離開的背后,是晨光中的韓蒼,他拱著手,久久站立在尸體之上。
貞觀三年(629年),時值當年三月,東突厥滅亡。
突厥被趕往了西方,再無實力入侵東土。在占領了突厥的領地之后,李靖帳下副官因為不服管教,率先向太宗皇帝李世民告發李靖謀反,查明真相的太宗斬殺了副官,但李靖也因此闔門自守,杜絕賓客,不再與外界聯系。
大軍開始慢慢撤出突厥領地。金甲軍奉即將征討高句麗的蘇定方命,駐扎邊境,謹防突厥再度入侵。
天氣慢慢轉冷了,大家也逐漸換上了厚衣服。在這里駐守的只有金甲軍三百勇士了。韓蒼巡視著城池,整個城里一片死靜。這些被征服的突厥人總會和金甲軍起沖突。但是也只是小打小鬧,因為他們還是清楚的,自己赤手雙拳怎么也不可能贏得了全副武裝讓人聞風喪膽的金甲軍。
有幾次韓蒼能看見三三兩兩的突厥人聚在一起討論著什么,但是韓蒼那個不愿意去干涉,因為自從最后那次和李靖聊過后,韓蒼開始試著學習接受每一位士兵,他會開始數士兵的眉毛,會幫士兵彈去衣甲上的風塵。
慢慢的開始下雪了,一片片雪花像是上天恩賜的最好的禮物,可愛的灑落了人間,樹都披上了銀裝,一起裝點著這銀裝素裹的世界。金甲軍們在城墻之上像是雕塑一樣,巋然不動。
韓蒼很少和自己的兩個副官交談。但是最近以來,他開始學著李靖的樣子主動與他們交談。
今天負責執勤的是疾鷹將軍·際天,他用自己敏銳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遠方。韓蒼慢慢走到了他身邊。
“你當初是怎樣加入金甲軍的?”韓蒼有時會為找一個話題思考好幾天,因為他確實不大習慣與人交往。
“自幼。”際天很不愛說話,相比之下浪無涯會親近很多,甚至最近浪無涯會約著韓蒼一起吃飯,這對于金甲軍來說,已經算是很稀奇的了。
韓蒼想起了自己當初是怎么加入金甲軍的,當時還年幼的他在戰亂中失去了親人,蘇定方將軍救下了他,并傳授了他武藝。
一陣短暫的尷尬過后。
“想過自己想要什么嗎?”韓蒼又問出了那個曾經困擾了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問題。
“沒有。”際天又簡短地回答了。
這下真的誰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遙遠處似乎揚起了風塵,天色已經晚了,不是看的很清楚。但是際天緊張了起來。
“馬匹!”際天的話向來如此簡單。韓蒼跟著向遠方望去。
地上像是起了烏云,密密麻麻的涌了過來。它們越推越近,終于韓蒼看出了那是什么。
是突厥!
不過不像是什么正規軍隊,他們更像是衣衫襤褸的乞丐們,他們拿著非常簡陋的武器,一個個面黃肌瘦,就連衣服都沒有完整的。排頭的幾個人算是騎兵了,他們騎著同樣枯瘦的馬。
就在他們推進到城下之時,際天一箭射了出去,雖然在夜里,但是箭依然直直的插進了最前面那個人馬匹前腳處,馬停下了,接著整個大軍停下了。
“何人!”在城墻之上,際天大聲的責問著。
“我只是來拿回我們失去的東西!”排頭的人大聲喊著,“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周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