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金甲軍一人不少的站在李靖面前時,他們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李靖的眼光掃過了他們身上還在流淌的敵人的血跡,最終,李靖看向了領頭的韓蒼。
李靖沒見過這樣將軍,沒有畏懼心,沒有生死觀,只有任務,只有服從。
“有沒有想過你自己想要什么?”李靖問韓蒼。但是韓蒼只是就這么看著他,沒有回答,看著韓蒼的目光,李靖感覺自己掉進了冰窖。
自己想要什么?這不是軍人應該想的!韓蒼是這么認為的!想要什么?這就要看主帥想要什么了!
李靖知道自己問不出什么答案的,他雖然不茍同蘇定方的想法,但是這一只無所畏懼的部隊,確實是當下可以依賴的強大力量。
“下次戰斗,帶上你的人!”李靖對蘇定方說。
四周,已經漸漸起了白霧,夜色還沒退去,天地之間像是有誰打開了巨大的蒸籠蒸包子一般,煙霧縈繞。
蘇定方策馬在前方領隊,韓蒼、際天和浪無涯緊緊跟在自己長官的后面,再往后,是在黑色夜色中,衣甲反射著皎潔月光的金甲軍們。
他們此刻正在前往陰山,此時,突厥已經明處下風,突厥的可汗正在和唐王李世民和談。趁著突厥可汗放松警惕之時,李靖建議攻其不備,下令蘇定方為先鋒,自引精兵一萬為后應,突襲突厥。
突厥真的會沒有準備嗎?說到底,這里沒人會相信,蘇定方不信,李靖不信,韓蒼更不相信。所以才會先派出蘇定方為前鋒作為誘餌,誘出敵人伏兵,這樣后至的大軍就可以把敵人一舉擊潰。
上一次戰斗,金甲軍之所以能大獲全勝,有一點重要因素就是敵人對金甲軍的不知,他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打的措手不及。但是這一次不大一樣了,所有人都在等著這個誘餌鉆進口袋。
“不能讓金甲軍去做誘餌,太浪費了!”
“金甲軍做誘餌?大人一定是老糊涂了。”
大臣們當時討論的聲音還在自己耳邊回旋,韓蒼從來不覺得自己作為誘餌會浪費,因為金甲之魂,視死如進。他們早就不在乎生死了。他又想起了蘇定方和李靖的對話。
“我派你們金甲軍去,是因為你們是作為誘餌生存率最高的選擇,為了減少我軍的犧牲,你們是最合適的了!”這就是李靖的考慮。
蘇定方領了軍令,他的回答讓韓蒼現在還記得。
“我從不認為我們是誘餌,我們只是為了過去把敵人叫出來與他們交戰,我們不去,他們偷偷摸摸的怎么可能和我們打呢?”
天色漸漸明亮,已經能看見陰山的輪廓了。隱隱處已經能聽到躲在暗處的馬鳴了。
韓蒼想起了李靖曾經問他的問題:
“有沒有想過你自己想要什么?”
現在韓蒼都還沒有得到答案,這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問他,蘇定方是從來不會和自己的屬下說這樣的話的。這讓韓蒼第一次開始真正為自己思考。
我想要什么?我能要什么?我只是一位將軍,一位生下之時就理應當戰死沙場的將軍。我想要的就是戰死沙場。這對將軍來說無疑是莫大的榮耀。
但是韓蒼又總覺得這個說法欠缺一點說服力。這個回答未免有些太官方了。
路終于開始走上坡了,韓蒼知道,自己正在爬坡,度過陰山就到了突厥的大本營,此處,是最適合伏擊的了。
“提高警惕!”前方的蘇定方喊話了。
“提高警惕!”身邊的迅鹿將軍·浪無涯跟著喊了一句,蘇定方是喊給他們三個的,而浪無涯,則是喊給每一個士兵。
韓蒼注意到身邊的際天挺直了腰板,但凡際天做出這個動作,就是他在集中注意力,聽取周圍的一切,多年的相伴,韓蒼早對自己的戰友了如指掌。
突然!近處山林里飛來幾只冷箭!金甲軍們用手中盾護住了自己。剎那間,兩邊沖出了敵人!黑壓壓的敵軍夾擊了過來!
“備戰!”蘇定方喊了一句。
“備戰!”浪無涯依舊重復了一句。
所有金甲軍胯下了戰馬,把戰馬圍在了隊伍的中間,在敵人密集的地方用戰馬是比較愚蠢的行為,戰馬反而束縛了大家的行動力。
最先發起反擊的是際天帶領的一百弓箭手,他們在韓蒼帶領的一百盾甲兵掩護下對敵人予以反擊,一排排呼叫沖來的突厥士卒們像是被收割倒的麥子一般,齊刷刷的倒下,沒有一箭射歪,箭箭命中面門。但是依照著人多勢眾的突厥士兵們還是壓了上來,就在他們要沖到盾兵前,一手所及的地方,突然從盾后刺出了長槍!把一個個沖在最前面的突厥士兵刺穿,瞬時間,圍繞著金甲軍的保護圈,血流成河。突厥人的血噴在了盾甲軍的巨盾上。長槍像是海膽收刺一般,又快速地收了回去。
這是浪無涯的長槍兵,他們就負責中距離的進攻。這就是金甲軍的防線,永不停歇的射箭,中距離的槍擊,哪怕敵人進到了跟前,也還有著盾甲軍的補刀。
快啊!再快點!李靖正在指揮著大軍飛速向前,前方就要到達陰山了,斥候們也早已匯報,敵人被自己的餌誘出來了。那么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往前線殺敵,他們趕得越快,就意味著金甲軍們活下來的可能性越大!雖然!金甲軍每一個人都是士兵中的佼佼者,每一個人都可以以一當十,但是他們會面對多少敵人,面對怎樣的敵人,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胯下的戰馬已經開始大口的喘氣,李靖顧不得心疼自己的愛馬了!殺喊聲已在前方!向前!向前!向前!
等李靖到達戰場時,李靖發現自己多余了,在整個戰場,尸骨堆得像是一座山,在這尸山之上,三百金甲宛如英雄版巋立不動。他們的衣甲已被鮮血洗紅了,每一個士兵弓矢已盡。敵人們瘋狂地進攻從怒吼到打氣,最后再到哀求逃竄。上萬的突厥兵被殺的士氣殆盡,撤走了。
三百人的誘餌部隊,打敗了上萬人的圍剿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