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啟告狀后得了一車賞賜回去，還有皇帝身邊的心腹太監親自送回武安侯府，驚住了另外兩房人。

秦二老爺上前遞上荷包，有意攀談，卻被太監笑瞇瞇婉拒了：“雜家只是護送秦爵爺回來，免得有不長眼的沖撞了侯爺。還沒道一聲恭喜，皇上口諭，世子即將成家立室，很該繼承爵位了，府上也得準備一番才行。”

他笑得越好，秦二老爺卻險些沒繃住臉上的神色。

好歹送走太監，秦二老爺才沉下臉回去吩咐道：“啟兒的聘禮盡快準備，務必妥妥當當的。”

秦二夫人驚訝：“剛才的太監總管跟老爺說什么了？聘禮要是拿出來，庫房怕是不夠用的。”

“那就另外采買補上，”秦二老爺心有不甘，又問道：“厲兒呢？這時候沒在書房讀書，又跑哪里去鬼混了？”

她連忙過來安撫道：“厲兒去探望凜兒了，聽說他今兒會醒來，厲兒心里一直愧疚，眼巴巴就過去了。”

“愧疚什么，回頭夫人也叮囑厲兒，那位動手的賀姑娘以后就是侯夫人了，可不能在她面前失禮。”

秦二老爺這話叫秦二夫人嚇住了：“怎么可能，皇上開口讓那小子繼承爵位了？”

“是，以后別叫小子，該叫一聲侯爺了。”秦二老爺自嘲一笑，伸手扶額道：“也不知道這小子今天進宮面圣說了什么，才叫皇上突然改變主意。”

要是再拖上幾年，爵位未必不是自己或者秦時厲的。

秦恒啟實在命硬，出生之前就被大夫判定可能出生不了，硬是被當年的秦大夫人生下來。

雖然害死生母，雙眼也天生盲了，秦恒啟就是聽著先生的課，學得都比兩房的秦時厲和秦可凜要快，漸漸就拋得遠了。

連先生都贊許秦恒啟要不是眼睛看不見，很可能會成為最年輕的舉人。

秦二夫人扯著手里的帕子含恨道：“要是這小子真繼承爵位，會不會反過來對付我們？”

“怕什么，我們到底是他的長輩，這小子不敢太過分，不然傳出去就得奪去爵位，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秦二老爺反過來拍了拍秦二夫人的手背安撫，含笑道：“夫人也不必太擔憂，這小子不會一直命硬，而且要是幾年后他膝下沒有子嗣，世子之位懸空，還不得過繼我們這兩房人的孩子嗎？”

秦二夫人一聽立刻明白了：“老爺此計妙極，就算那位賀姑娘懷上也未必能順利生下來，就算生了也未必能平安長大。”

讓一個孩子胎死腹中太容易了，就算生下來，孩子沒長大就夭折的事太多，也不算多稀奇。

兩夫妻相視而笑便穩住了，秦二夫人讓嬤嬤拿著庫房去清點，再列下聘禮的單子，不夠的就去府外采買，反正湊夠后看著體面就行。

這些東西就算給出去有些心疼，以后也會回來，暫時送到秦恒啟手上罷了。

聽聞庫房被打開清點，秦三老爺就坐不住了，趕緊帶著秦三夫人過來：“二哥真要給那小子準備聘禮？皇上究竟怎么回事，居然會答應讓一個眼盲之人繼承爵位？”

秦三老爺把人迎進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三弟年紀不小了，怎么還咋咋呼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嗎？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親自送他回來，當面提起聘禮之事，要是沒準備好，皇上怪責下來，你我擔待得起嗎？”

聽罷，秦三老爺縮了縮脖子，又不痛快道：“就這么便宜那小子嗎？而且庫房里的東西都分得差不多了，我也揮霍完了，一時半會湊不回來。”

他私下拿得多，卻撿著不顯眼的出去變賣，回來跟秦二老爺平分。

所以秦二老爺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太在乎秦三老爺去庫房拿東西。

如今他眼巴巴過來，就是怕秦二老爺突然讓自己還回去。

這小氣吧啦的樣子叫秦二老爺看不過眼：“行了，這事我來擺平，三弟最近別去庫房，你二嫂得把東西稍微填回去做做樣子，別叫人看出端倪來了。”

秦三老爺這才歡歡喜喜走了，生怕被叫住，溜得飛快。

秦二夫人見狀不由抿了抿唇，身邊的心腹嬤嬤拿著清單回來嘀咕兩句，她頓時皺眉：“老爺，三房拿走得太多，庫房幾乎空了。”

要是少一點她還能補上，那么多自己可不愿意倒貼回去。

秦二老爺也沒想到秦三老爺如此膽大又貪心，庫房里面多少東西，居然都被他揮霍干凈了？

偏偏他剛才口快答應，還以為這弟弟做不出太過分的事來，如今臉頰火辣辣的：“那就把三房的月銀扣下，他們來問就說公中實在拿不出錢來了。”

秦二夫人有些不滿，見秦二老爺拍板，知道不能改變，她只能讓人采買些瞧著體面，其實并沒有多貴的東西來充門面，好歹湊出六十抬來。

她還叫來秦恒啟看一眼，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這么多年來要維持侯府的體面不容易，庫房越發空了，這里頭還有些是我的嫁妝，算是給賀姑娘的添妝了。”

就一盒子過時的首飾，估計是秦二夫人不用的，還好意思說是添妝。

秦恒啟看不見，秦二夫人就使勁忽悠，反正身邊那些下人絕不會說漏嘴。

還以為這事擺平了，誰知道秦恒啟轉身就進宮跟皇帝提起此事：“二嬸給賀姑娘添妝，我是看不見的，就想請皇上派人去看一眼畫上花樣，我好送去給賀姑娘瞧瞧，以后她也能親自感謝二嬸。”

秦恒啟還希望畫畫是偷偷的，免得被秦二夫人知道后會不好意思。

畫師最好的自然是宮里的，他這要求不過分，反倒是一個小輩想要跟未婚妻子炫耀，又希望對方能夠感恩，皇帝最喜歡秦恒啟這份赤子之心，自然沒有拒絕。

只是派去的人送畫作回來，太監總管又嘀咕兩句，皇帝的臉色就沉下來了。

秦家兩房人欺負秦恒啟看不見，就用這點東西來忽悠他？

好在被皇帝看見了，不然這畫作送去給賀儀珺，她怕是要委屈得哭出來，這親事還沒成，兩夫妻就得成怨偶了。

皇帝原本礙于名聲不太想讓秦恒啟繼承爵位，之前是因為一時可憐就答應了，回頭有些后悔，這會兒卻又開始同情他了。

要不是繼承爵位，以后秦恒啟是不是要被另外兩房人給欺負死了，還一副心存感激的模樣？

作為長輩，他們實在太過分了一點。

皇帝特地派去心腹太監，狠狠敲打一番，卻又沒太過張揚，免得壞了武安侯府的名聲。

表面的名目是他憐秦恒啟的爹娘不在，特意送了三十抬珍寶添進聘禮，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秦二老爺和秦三老爺被太監總管笑瞇瞇敲打，也只能陪著笑。

等送走太監后，兩人的臉都拉得老長，秦三老爺還狠狠砸了一個茶杯：“那小子越發張狂了，以前一聲不吭的原來是在裝可憐，這會兒要承爵了，立刻就露出狐貍尾巴，囂張得很！”

偏偏秦恒啟找的靠山是皇帝，他們還只能敢怒不敢言。

秦三老爺恨不得把陰險的秦恒啟打一頓，好歹被秦二老爺攔下了：“你做長輩的對晚輩動手，還是一個瞎子，傳出去還要臉嗎？皇上如今被這小子哄得蒙了眼，只想著給他出頭，你要是對啟兒動手，不就是抗旨不遵了？”

“二哥，就這么算嗎？”秦三老爺咬牙切齒，果然會叫的狗不咬人，秦恒啟沉默多年估計就等這個時候了：“是誰給他這個膽子，還是突然就忍不住了？”

“那位賀姑娘不是要進門來，他這是要立威，免得我們為難這個侄媳婦。”秦二老爺冷冷一笑，又道：“這事三弟不用管，我自不會叫他痛快。只是暫時不好動手，你就乖乖忍著點兒。”

足足六十抬聘禮送到將軍府，有一半還是皇帝親自賞下的，賀知舟簡直臉上有光，一副春風滿面的樣子。

賀夫人不滿道：“皇上這是什么意思，賞了那丫頭三十抬，卻提都沒提柔兒，豈不是把我們的女兒比下去了？”

賀儀珺出嫁居然有皇帝賞下的三十抬嫁妝，賀欣柔卻沒有，這不是在打他們的臉嗎？

賀知舟安撫道：“這賞賜不是給珺兒，而是給秦世子。哦不，該叫秦侯爺了。”

他也沒想到秦恒啟沉寂幾年，突然就得了皇上的青睞繼承爵位，頓時有些后悔。

要是如此，還不如讓賀欣柔嫁到武安侯府，以后就是侯夫人了。

賀夫人心里也癢癢的，恨不得把賀欣柔代替賀儀珺出嫁：“要是當時遇到秦侯爺的是柔兒，那就沒死丫頭什么事了。”

她忽然眼睛一亮：“老爺，秦侯爺看不見，哪里知道救人的是誰？”

當時秦恒啟身邊沒有下人在，眼睛又看不見，賀儀珺和賀欣柔的聲線有八分相似，只要說賀儀珺冒認了賀欣柔不就好了？

賀知舟一愣，遲疑道：“這不好吧？要是被秦侯爺拆穿，我們就得跟武安侯府結仇了。”

賀夫人冷笑：“險中求富貴，這不是老爺最愛說的嗎？而且秦侯爺要怎么拆穿，難道說他見過救命恩人，沒認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