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川曾經評價過溫文,說他看韓劇看傻了腦子,像個傻白甜一樣,把一切事情都看的太過美好。
和慕雅說了分手之后,溫文自己的情緒是低落了很長時間。因此才會在和陸北川喝酒的時候,喝得爛醉如泥,去宣泄這種心情。
理所當然地,他也認為,慕雅和他的痛苦程度不相上下,甚至更甚。
然而在他和陸北川一醉方休的同時,在帝都郊區的另一間小酒吧里,慕雅也在進行著一場酒局。
相對于市中心酒吧的繁華,這間小酒吧的裝潢要更破舊些,也要更冷清些。
慕雅都不用特意找一間包房,就可以不受打擾地和對方進行著談話。
大廳里放著舒緩的音樂,慕雅端起紅酒瓶,動作優雅地把紅酒倒進了高腳玻璃杯,然后微笑著遞給了對面沉默冷峻的男人。
“雖然不是82年的拉菲,也請你笑納了。”
韓諾禮貌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好酒。”
他連稱贊的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
如果不是因為慕雅熟悉他,絕對會以為這是挖苦,而不是贊美。
“是嗎?”慕雅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我怎么覺得這酒一般般呢?”
“酒一般,人不一般。”
他的眼睛像狼一樣,緊緊地鎖在了慕雅的身上。
到底是心里有鬼,慕雅很快就感到渾身上下不自在,移開了視線。
恰好這時候,侍應生端著茶點上來了,慕雅別過臉,指了下盤子里精致的小點心。
“快吃吧,我記得上次你和我說過,你比較偏愛這種點心。”
在上次和韓諾見面,并且直接撞上溫錦的那次,作為見面禮,慕雅給他帶了一盒小點心。
“哦。”
韓諾有著明顯的失望,但他向來不善言辭,也就沒有表示出來,沉默地去夾了一筷子。
男人在喜歡著一個女人,想要追求她的時候,總是會竭盡全力去討好的。
韓諾很清楚,生活在帝都市中心的慕雅,身邊絕對會有很多追她的男人,而且那些男人的條件,都要比他好上太多。單單就職業而言,他就輸在了起跑線上。
干什么想不開,非要去找個獄警當男朋友?說不定有風言風語,還會覺得慕雅是不是坐過牢,才會和獄警這么相熟。
而韓諾的唯一優勢,恰恰就是他的職業。他是獄警,慕雅的哥哥在他所在的監獄里。
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發了狂地想要眼前這個女人。明明知道她的動機不單純,卻還是想拼盡一切去討好她。
慕雅和韓諾之間,其實是并沒有太多共同語言的。
她生活的太過精致優雅,他生活地太過粗糙冷硬。一個天天坐在辦公室,和各種名貴的珠寶打交道,來來往往都是衣鬢香影的貴夫人小姐。而另一個,在高高的院墻圍起來的壓抑的監獄,來來往往都是各種各樣的囚犯。
要想不冷場,只能說起兩人唯一的交集,慕毅。
沉默了一會兒,韓諾主動提起了話題。
“你哥哥,最近是出了什么問題嗎?”
也只有在提起“慕毅”這個名字的時候,慕雅的目光才會真正地落在他的身上,而不是躲躲閃閃的。
“怎么了?”
慕雅立刻慌了神,她在高墻外,不知道里面的動向。慕毅就算有個三長兩短,她也完全不知情。
她不止一次地做過噩夢,慕毅出事死在了監獄里。而她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慕毅的尸體都已經涼了。
難道,這個噩夢要化作現實了嗎?
慕雅緊張地抓著自己的裙擺,把布料抓得皺巴巴的。她用急切的目光看著韓諾,像溺水之人看著自己的救命稻草。
韓諾的心里得意了起來,得意之后又覺得自己實在是賤得慌。
他淪落到這種程度,只能靠著提起另一個人的名字來吸引慕雅的注意力。可即便這種情況下,他還舍不得放棄。
慕雅確實是在利用他,而他,甘之如飴。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別人看來也說不了什么。
“前段時間,慕毅的待遇提升,勞動時間減了很多。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甚至比之前還要糟糕一些。”
監獄是一個多么沒有希望的地方,滋生了各種各樣的罪惡。
犯人被囚禁在這里,獄警又何嘗不是被囚禁在了這里?這兩種“囚犯”,不管是哪一種,心里狀態都不是健康的。
見機行事、捧高踩低,這樣的人是再常見不過的了。
慕毅之前被人暗示著提高了待遇之后,很多人明里暗里也捧著他。等到他又被上面的人拋棄,捧著他的那些人也一哄而散,甚至還變本加厲地欺負他,有種痛打落水狗的意味在內。
慕雅聽著都覺得揪心,更是不敢想看到那個畫面。
韓諾的木訥只是看上去的,他真正的為人,也是非常圓滑世故的。
畢竟在那種地方,能多多少少混上一個小頭目……怎么可能會是一個蠢人呢?
他先把最嚴重的情況說了出來,讓慕雅以為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兒,才轉過來安慰她。其實,事情根本就沒有慕雅想象的那么嚴重。
這種用心,可見一斑。
“你不用太擔心。”韓諾輕聲安慰她,“還有我在呢,牢里也有牢里的規矩,再怎么著,也不會讓你哥哥太難過。”
不會太難過,那就是難過了?
慕雅現在后悔的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
慕毅為什么會淪落到現在這下場?還不都是因為她自作聰明?
先是和溫錦聯合,卻偏偏自作聰明,背叛了兩人的約定,才害得溫錦把氣撒到了慕毅的身上。
慕雅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嗎?以溫錦那么驕傲的性格,恐怕早就和她劃清界限,要老死不相往來了。
都怪她太貪心……
最后,沒能忍住,眼淚還是滑落了下來。
慕雅起初只是小聲地哭泣,瘦削的身子不停地發抖,到最后越想越擔心、越想越難過,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地往下落。
她開始還能顧及著形象,到最后哭得眼前一片模糊,整個人不住地抽噎,酒吧里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慕雅不只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哥哥,她在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想起了自己對溫文的傷害,想起了他最后那句決絕的“我們分手吧”。多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才導致了慕雅現在的崩潰。
直到,她被擁進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
“好啦,不哭了……”
那只大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用紙巾拭去了她臉上的淚。
最后還是理智占了上風,慕雅強按著自己止住了哭泣,但因為剛才哭岔了氣兒,整個人不停地打嗝,她的妝也被哭花了一些,看上去有些搞笑。
連始終面無表情的韓諾,都帶上了微微的笑意。
“我不哭了,不哭了。”
韓諾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你真的擔心過了。”韓諾對慕雅說道,“是我用詞不當,把事情說得太嚴重了些。”
“不怪你。”慕雅搖了搖頭,“還是謝謝你愿意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愿意告訴你。”
韓諾用深沉的目光看著慕雅。
他知道自己現在做下的事情有多卑鄙,他在給慕雅施壓,利用她的愧疚,迫使她和自己有著進一步的發展。
要知道,慕毅的牢飯還得再吃七年。七年時間,他還能拿不下一個女人?
“抱歉,我得去補一下妝。”慕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讓你看到我這么丑的一面了。”
“哪有。”韓諾搖了搖頭,包容地說道,“那你快去吧。”
慕雅拎起手包,進衛生間之前還是凄凄哀哀的模樣,在進去之后,她的神情一瞬間就變了。
冷漠中摻雜著看透一切的嘲諷。
慕雅開始拿出化妝包補妝了。
她的化妝品質量很好,妝其實也沒有怎么暈開,稍微補了補,又成了那個光彩照人的小女人,除了臉色稍顯蒼白。
慕雅也是很擅長打心理戰術的,她今天的唇色特地選了偏少女系的輕粉。據說,這種色號的口紅,會給人一種,人蠢很容易受到欺騙的感覺。
慕雅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把唇上的口紅全部擦了去,從包里拿出了另一只,細細地涂抹了上去。
烈焰紅唇。
只是換了一個唇色,卻有種判若兩人的感覺。
鏡中的她變得冷冽起來,像個女王。
等慕雅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的時候,她愣了一下,只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非常好笑。
她擦去了濃重的紅色,也沒再去涂口紅,她在衛生間里耽誤的時間已經夠長了。
哪個人沒有兩幅面孔呢?韓諾不是傻子,慕雅只會比他更加聰明。
他心里那些小九九、小伎倆,慕雅看的一清而楚。
看破,不說破。該配合的演出,她都會盡力地去表演。
只是溫錦……慕雅的眼睛瞇了起來。
她不仁,我不義。
慕雅的底線只有一個,那就是慕毅。誰敢輕易觸碰,哪怕拼了自己的這條命,慕雅也要報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