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陳雖大，要緊處只有東西南北四個重鎮，丟之必亡。四鎮連同山脈，包在里面便是江南。”

“所以你為什么不平息江南叛亂？”鳳雪柔問道。

“江南占了南陳半壁，人口占了八成，‘民心’卻早就不向著南陳朝廷。朝廷是能平定江南，但之后呢？少府的擴張十成十會進入江南，進入那些心存反意的人手里，這不是太阿倒懸么？”

“可是少府的分支已經進了蘇州。”楊鶯兒說道。

“有個偉大的人說過，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底層的小兵，種田的百姓，他們是沒有野心的，他們就是朝廷要爭取的人。”

韓楚續道：“從一開始，朝廷就沒打算和他們在江南耗，除了守衛四鎮的重兵，以及保衛下京的新軍，其余九成的地方常備軍都被調出去了。只要出去，餉銀一分不少，田地一畝不欠。”

聽到這里，鳳雪柔明白了。韓楚看清大勢之后，直接溜到后面，來一手釜底抽薪。

把水都抽干了，颶風都翻不起浪花。

用少府瘋狂膨脹的生產力，吸收江南的銀錢，再把賺到的銀子丟出來，收攏流民，安置軍隊，抽干江南的人力。

他自己打進反賊窩子，發現一條潛龍，滅殺一條潛龍。馮全也沒有守土之責，新軍就是韓楚設計的打手。

雙管齊下，背景再大的義軍都得跪。

謀算成這樣，只要不來外患，這些內憂根本不足掛齒。

“少府為什么這么厲害，怎么以前看不出來？”鳳雪柔敏銳地發現了問題。

“哈哈，我教了他們一點東西，讓他們脫胎換骨。”韓楚笑道。

鳳雪柔快步走過來，貼在韓楚身邊，吐氣如蘭，“能不能教教我？”

“額，這里的東西不合用……我自然是給你們留了一套好用的。”韓楚有些迷醉，眼睛半睜半閉。

楊鶯兒一臉不高興地走過來，“總覺得你們有什么東西沒告訴我。”

“小事，小事，誒，馮公公出來了。”鳳雪柔岔開話題。

馮全披著一件白狐大襖，還戴著一層素白色的圍巾，身姿款款有致，看上去陰柔中帶著一絲英氣。

這里有喜歡兔相公的，差點看呆了眼，誰都沒有想到，傳聞中陰險恐怖的馮公公，竟然是這副模樣。

“今日請各位英雄前來，主要是因為文大人。上面有人要殺他，徐首輔也不反對，百官之中，卻有不少人替他求情。馮某也拿不定主意，請諸位多多建言。”

馮全不留痕跡地朝韓楚房間瞧了一眼，主子來了，很多殺頭的話也就敢說了。

“文大人在下京為官十二載，素有賢名，在下以為應該放其一馬。”黑虎門一個長老走出來說道。

“俗話說得好，刑不上大夫，文大人怎么說都是榜眼出身，三朝元老，不值得為這點事要了他的性命。”五行門的掌門竟然提前來了，為文大人撐腰。

“馮大人若是覺得難辦，不如把文大人送到我們晉陽，我們許家愿意和所有壯士共創大業！”

這句話一出口，聚會的氛圍又變了。

一個個叛亂的世家紛紛拉下臉，硬生生把望月樓變成了人才市場。

封官許愿，裂土封侯，大餅狂飛亂舞，烏紗帽一頂高過一頂，甚至還有人想要直接收買馮全。

盡是一片群魔瘋舞之亂象。

這片亂象卻被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驚破了。

“韓楚！韓楚在哪？給我滾出來！”

從窗戶探出頭，往下一看，韓楚回答道：“你爺爺在此！孫子你誰？”

那人一身黑衫，雙目赤紅，“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屠夫，竟然趁我不備，偷襲我的地盤！”

和韓楚接壤的只有三股勢力，一個是有道庭支持的張魯，一個是販私鹽的辛磊，還有一個就是地主起義，范三彪。

張魯不會早來，要來也改在初五之后，辛磊是個小富即安的人，根本沒有爭天下的覺悟。

有點小見識，又不識大局的，也只有這個小地主。

“這就要問范三爺自己了，韓某走之前給他們下了兩道命令。第一，不可主動出擊。第二，敵若犯我，斬草除根。干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你還是回家種地去吧。”

常伯仁已經是名將，又有精銳鐵騎在手，對付這種半正規化的農民軍，用屁股都能打贏。

韓楚打了個哈欠，放下了窗戶，敗犬的狂吠都在意，這輩子就不必做事。

不過他的現身，卻把話題引向另一個方面。

韓楚背靠蘇州城賺的盆滿缽滿，得了紅眼病的人沒有上萬，也有八千。

他們實在是饞死了這塊收益，紛紛要求和少府通商。

馮全裝模作樣推脫了三次，竟然真被他們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答應下來。

再下面，各項事宜都有的談，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用同一個模板，很多細節要一一詳談。

聽見下面談得熱火朝天，鳳雪柔坐不住了，“你不是說不能讓他們拿下少府么？”

生產工廠當然不能給他們，把他們的地盤當成傾銷地就很不錯。一年剪刀差的水深火熱，就能讓他們治下的百姓棄暗投明。

“他們只會有蘇州城，不會有馬家堡，多了個放血的口子，讓他們早點死而已。”韓楚回答道。

“你準備什么時候結束這一切？”鳳雪柔問道。

“走得穩了，越快越好。”

……

轉眼到了初五，各大勢力高層齊聚，明面上的天級高手就有三十個，底下更是暗流涌動。

鳳雪柔說什么都不肯讓韓楚出門，和楊鶯兒使盡渾身解數悉心伺候，讓韓楚不知今是何夕。

然而到了這個層次，自然會有人找上門來。

秦若思敲開門，看見鳳雪柔身上布料不多，一層薄薄的輕紗之下，露出粉光致致的肌膚，臉上還有些紅暈。

“秦師姐特意過來，是有什么事么？”

秦若思仔細一瞧，她這個便宜師妹還是處子之身，那她是干嘛了？

款步走進去，里面沒有異味，也沒有焚香，令她松了口氣。

再走進去一看，韓楚躺在睡椅上，戴著眼罩，頭發解開了，緩緩擺動。楊鶯兒和鳳雪柔一個裝束，正在給韓楚按摩頭部。

“韓先生這些天真是樂不思蜀，大門都不出去了。”

韓楚沒有真的睡著，他回答道：“時間過得真快。今天就到初八了？”

“當朝首輔的愛子帶著尚方寶劍來了下京，文大人今日恐怕難逃一劫。”秦若思鄭重其事道。

“所以你們準備劫法場？那就自便吧，韓某脫不開身。”韓楚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徐良來了，也就是說昭陽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大坑，就等著這群憨批往下跳呢。

韓楚當然不會阻止自己安排的計劃。

秦若思嘆了口氣，飄然而走，她本來準備在這次行動里面挽回韓楚的風評，那想到韓楚根本不領情。

那她也只好愛莫能助了。

然而，誰真正需要幫助，那可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