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還是堅持殺了江憶雨？”

“皇上，江憶雨生性奸詐陰險，又有禍?zhǔn)乐埽袅粝麓巳耍蘸蟊爻尚母勾蠡迹?dāng)殺無赦！”

“朕記得，當(dāng)初是皇叔力保江憶雨入內(nèi)閣，出兵玉姬山。如今竟要如此對她嗎？”

攝政王單膝跪地說道，

“臣用人不察，險些釀成大禍，請皇上責(zé)罰！”

皇帝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攝政王的冷酷決絕，難道他是真心想讓江憶雨死么！

“廢除江憶雨爵位，官職，收回西南兵權(quán)。至于她的生死，既然人已經(jīng)在死牢，三日后東離國使者前來廣陵，若是死牢三日仍有命在，便將她交予東離使者，若是挨不了三日，也只能交還尸體了。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皇上圣明！”

……

“吱呀”一聲，牢房的門打開，昌臨水走了進來，他姿容儒雅，眉宇清朗，白色華服官袍襯得更加春風(fēng)滿面，與死牢中絕望無望之氣象格格不入。獄卒放下一把沉香木椅子以供昌臨水就坐。江憶雨從進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個時辰了，這四個時辰她耳邊皆是兩側(cè)牢房犯人凄厲的慘叫聲，江憶雨聽得昏昏沉沉……

昌臨水喚了幾聲不見她清明，獄卒上前在她臉上潑了一瓢冷水，刺骨的冰寒讓她緊鎖了眉頭，慢慢睜開眼睛。

“尚書令大人要問話，清醒點兒！”

昌臨水的模樣出現(xiàn)在她眼中，頭發(fā)濕了滴答著水，慘白的臉色又白了一分。

“該稱呼您侯爺？還是秦貴妃？”

昌臨水目光注視著江憶雨一舉一動，不放過她任何表情。江憶雨沉默了一會兒，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

“江憶雨”

“哦？也是，皇上已經(jīng)廢除京國侯爵位，查封外事署，收回西南兵權(quán)，東離國早將秦貴妃除名，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了，只是江憶雨。”

“昌大人官至尚書令，前途不可限量，何必親臨淌我這趟渾水？”

“皇上下旨本官是主審官。”

江憶雨挑眉，隨即笑了起來……

“我已認罪!殺了便是，還審什么呢？”

江憶雨話落，乍然出現(xiàn)刀刺入皮肉骨頭的聲音，江憶雨四肢鐵鏈發(fā)出相撞的響聲，巨大的磁石吸力將她四肢固定，成排尖刀從扶手椅腳而出刺入她四肢，白衣立刻染血，不消片刻，雙臂雙腿的血窟窿染紅了大半個身子……江憶雨額頭冒出冷汗，嘴唇白的發(fā)青，渾身顫抖，寂靜的牢房中，清晰的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四肢鮮血滴落的滴答聲……

臨水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他眼角閃過閃過一絲光芒，曾經(jīng)被人仰望之人，傳奇一般的存在，現(xiàn)在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中，隨意折磨。

“江憶雨，秦家戰(zhàn)船圖紙是真是假？”

江憶雨瞇眼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發(fā)出微弱的聲音……

“你說什么？”

昌臨水走到江憶雨面前俯瞰著她，諾大的椅子上面，她顯得嬌小瘦弱，那張臉恐怕連巴掌大都沒有了吧……如此眉目清麗的容顏，世人卻相信了她是男子，真是可笑至極。

“再說一遍！”

江憶雨附在昌臨水耳邊，嘴唇開合間，昌臨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行刑！”

江憶雨被獄卒從椅子上拖下來，扔到地上，兩個通紅的烙鐵彎鉤插入她的琵琶骨，

“啊——！”

骨皮燒灼之痛，撕心裂肺……

昌臨水面色鐵青，看著江憶雨的目光是恨極，任憑她疼得昏死過去，潑醒繼續(xù)。

“江憶雨，留你不得！不要停！”

死牢的刑罰，只會讓你痛，不會讓你死。一樣樣刑具用在她身上，昌臨水親自監(jiān)督，江憶雨方才與他說得話令他駭然，留下此人，恐阻礙他的仕途。一個女人罷了，真有這么大能量？

一波一波痛感襲來，江憶雨陷入了深層的昏迷，她慢慢地感覺不到疼痛，反而置身于一種極其舒適的環(huán)境中。

“這種感覺好熟悉啊……”

白的雪，紅的梅，雪很白很白，像嬰兒的肌膚一樣柔軟，梅很紅很紅，紅得像血……

梅不生于峭壁之上，反而長成樹，匯聚成林，蔓延百里不絕。

她走進梅林，坐在一株梅花樹下，片片梅花掉落在她頭發(fā)上，衣服上……抬頭仰望，梅花簌簌而下，好像是……像是什么？

腦中有什么東西閃過，快得抓不住，像什么？到底像什么？頭部劇痛，痛的她抱著頭在雪地里打滾……

“貞丫頭，既然忘了，永遠別再想起來！”

忘了！忘了什么？

……

雪山之上，紅梅林中，粉衣少女凌空舞劍，身上的鈴鐺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你送我紅梅百里，我送你一場紅梅落雪”

梅花雨落下，她想起來了，像那場“紅梅落雪”。

少女突然哭了，哭得那么悲傷，仿佛丟了一件極其寶貴的東西，比自己生命還要寶貴的東西。

可是……丟了什么呢？

梅林深處，有人哭得比她還要哀傷，還要悲慟，好像被整個世界遺棄，又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

冰雪消融化入泥土，梅花凋零成枯枝，紅梅百里一夜成灰。

巨大的痛苦讓她痛不欲生，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一點一點流失……

“皇上，她醒了。”

“命硬，放了這么多血都死不了。”

干裂青紫的嘴唇上揚，她想笑笑自己，真的是很硬得一條命！

“怎么你還想笑！真是不怕死啊！朕原本以為攝政王舉薦你，多次力保你，是將你看作他的人，而你亦唯他馬首是瞻，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會如此脆弱。朕沒想到，昌臨水送去你的斷指給他，他竟不看一眼，還嫌你死得不夠早！朕也是長見識了，你說呢？江憶雨。”

左手小指處裹著厚厚的紗布……皇帝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她，蹲在她身旁等著她回話，江憶雨眼角流出一行眼淚，頃刻間淚若泉涌而不斷，看得皇帝不由身子后傾。

“商洛宸對我從始至終都是利用，我不死，必殺他！”

皇帝繃若有所思盯著看了她好一會兒，站起身來，對張公公說道，

“回宮！朕明日再來！”

牢房里一下子沒人了，江憶雨躺在血泊中，身上的傷好像都被處理過了，一顆金色百靈丸滑入她手中，慢慢放進自己嘴里，每彎曲一下便會扯動筋骨血肉。

她睜大眼睛在濃郁的黑暗中發(fā)呆，安靜地聽著自己清晰的心跳……

“你在想什么？”

隱藏于黑暗之中的暗影，卻不會與黑暗融為一體，依舊能在暗處找到倒映于墻壁上的人影。

“發(fā)生什么事了？”

“北冥凰用南境十座城池交換你。”

“北冥凰？”

“北冥凰昭告天下，要娶你做太子妃。”

“呵呵……胡鬧！”

“胡鬧么！我倒覺得很有趣呢！”

“有趣？”

“北冥凰剛說要娶你，小皇帝便將你許配給了商洛宸，你說有沒有趣！”

江憶雨驚訝了瞬間，舒緩了一口氣，

“也好！我感覺不到斷指之痛，你出手了？”

“當(dāng)然，你要受罪可以，缺胳膊少腿可不行，缺個指頭也不行。”

“蒼家兄妹到哪兒了？”

“廣陵皇城”

“甚好，這一次，趕盡殺絕！”

內(nèi)閣近日陰云密布，內(nèi)閣三位閣老每日必要觀戰(zhàn)聽?wèi)?zhàn)，最后還要止戰(zhàn)。昌臨水連日來去內(nèi)閣匯報江憶雨的情況，他每一次去，新任承起閣主事王悅必然會找事，然后跟他大吵大鬧，快要打起來的時候，閣老們趕緊出來拉架。昌臨水受皇命審江憶雨，王悅卻說他心胸狹隘不公正，不配執(zhí)掌司法；昌臨水說江憶雨受十道酷刑，王悅卻說他濫用私刑，嚴刑逼供屈打成招；總之，不管昌臨水文書內(nèi)容是什么？王悅一定會重新解讀一番，今日尤甚！

王悅從張閣老那里偷來昌臨水的奏章，按照昌臨水所述內(nèi)容，彈劾其十大罪狀呈給皇上，兩方對峙朝堂，唇槍舌戰(zhàn)將起。

“接著念！”

張公公打開王悅的奏折，余光瞥了一眼張閣老，張閣老捂住胸口一言難盡啊……

“……

江憶雨之事事發(fā)后，皇上圣明撤銷爵位官職，收回兵權(quán)，令江憶雨與尋常百姓無異。皇上分工政事，尚書令掌管律法，卻不向皇上諫言江憶雨已失被囚死牢之資格，轉(zhuǎn)其打入天牢。知而不言，視律法為無物，實乃知法犯法，其之一罪也。

死牢本是一國機密所在，其中種種不足為外人道也，尚書令卻將犯人斷指帶出死牢，招搖過市送至攝政王府，致使廣陵皇城人盡皆知，百姓誤解皇上不仁。此舉不知輕重，大損國體，其之一罪也。

尚書令于江憶雨上刑不下二十次，卻問不出任何機密，實為能力不足，不配居于此位。尸位素餐，卻舔居高位，其之一罪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