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前奏
- 當時雷雨寒
- 凌牧笛
- 5150字
- 2020-06-22 11:07:50
正值午餐高峰期,?堂里十分嘈雜,陳墨和李翰元端著飯盤轉了半天,也沒?著一個空位。陳明月正在吃飯,抬頭?著二人,便扯過擱在對面座位上的書包,招呼他們坐,二人也不推辭,一屁股坐下開吃。陳明月只顧著和旁邊一個女孩聊天,陳墨認得那是陳明月班上的唐曉妍,唐曉妍?得很討人喜歡,白凈的臉上尚帶著幾分稚氣,她5歲就上了小學,算是個小學霸,只是年紀偏小,又?著一張娃娃臉,在一班哥哥姐姐面前就像個小妹妹一樣,跟誰都自來熟。許多補完筆記來得晚了些,?李翰元他們和陳明月坐在一起,略有些遲疑,陳墨眼尖,早拉了張椅子催著許多坐下,陳明月近來心情不錯,倒也不著意。李翰元塞飽了,開始繼續和陳墨打嘴仗,陳明月聽得好笑,調侃道:“快點答應著,管他什么零售批發,再往后就是特價甩賣,清倉處理了。”說得二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一旁的許多干笑兩聲,開口道:“真以為這就有買主了,你也不琢磨琢磨自己渾身上下哪點招人待?!”,陳明月聞言大怒,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變紅,陳李二人大驚失色,心道這下糟了,陳明月要是大庭廣眾發起飆來,誰招架的住,誰知陳明月半晌才盯著許多冷笑道:“姑奶奶我不是弱不嘰嘰的女生,自然也學不來那些矯情做作,男人愛待?誰關我屁事,我更犯不著絞盡心思去討你們這些賤男人喜歡!”這一桿子把三人打得暈頭轉向,張口結舌,陳明月看也不看,抓起書包大步出了?堂。唐曉妍怔了半晌,這才不滿地看著許多,用家鄉話說了一句,“有沒有搞錯哦!”葉曉寒半路就被向蓉劫了去,向蓉直接把她帶到天一樓的小排練廳里,告訴她D大?樂班和S大有場交流演出,他們有個創意,把紅樓夢里賈寶玉夢游太虛境那一段的十二支曲子以不同的?樂表現形式演奏出來,排演只有10天時間,還要編曲制作,向蓉希望葉曉寒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葉曉寒婉拒說自己并非音樂專業的,雖然會吹幾支笛子,那也是業余水平,在舞臺劇里混混還行,要是加入這正經八百的藝術交流,不是貽笑大方嗎。向蓉笑道:“?色創作最??要的就是合不合適,這吹笛子的仙女非你莫屬,你要是再推辭我就只能去找子航了,我就不信他的面子你也不給。”葉曉寒?向蓉滿臉戲謔,語帶調侃,知道再推辭下去反倒顯得矯情,只得應了,但和向蓉言明如果覺得自己不妥,一定不要客氣,向蓉笑著點頭,二人仔細約定了排練時間,這才各自離開。許多被陳明月搶白了一番,心里左右不是味兒,跟誰說話都像吃了槍彈,宿舍里的其他人索性不去理他,陳墨的父親打電話來和兒子閑話家常,陳墨放下電話后滿臉疑惑,問李翰元,“你聽說了嗎,最近南方好像有事。”李翰元忙問什么事,陳墨猶疑著搖搖頭,說是內部消息不能外傳。李翰元被勾起好奇心又不得要領,斜眼罵道:“都傳到你這級別了還內部個屁啊!”陳墨抽出本書似看非看,一面自言自語,“小姑跑廣州,等我這周末回家去問問她究竟怎么回事。”李翰元聽得莫名其妙,知道陳墨的姑媽是列?員,但也琢磨不出他葫蘆里到底再賣什么藥,再瞧他那副故弄玄虛的樣子,恍然大悟,你小子這是在演戲消遣我啊,干脆倒床上閉目養神去了。宿舍里難得的安靜下來。往后的一個多星期葉曉寒有空就去幫著向蓉排練,一面還要準備英語六級考試,著實忙碌,雷雨也很忙,相識的一個大四學哥忙著畢業實習,把手上一個家教的活介紹給他,教一個韓國小孩學簡單中文。雷雨以為輕松,誰知才上了一堂課就頭皮發脹,那家父母都是外企高管,平時工作很忙,孩子都由保姆照顧,雷雨自以為從前在農村??孩子?得多了,不想這個孩子的頑皮程度簡直刷新自己的眼界。磨了一個鐘頭,斗大的字沒學幾個,倒被這孩子剪了兩簇頭發,還在頭頂粘了一大團橡皮泥,好在保姆通情達理,忙著替他收拾道歉,末了又送了一大包韓國泡菜,雷雨看著那小屁孩,真心不想再干了,但想想頗為豐厚的薪酬,只能忍下了。幾次打電話給父母問起大哥,二老都支支吾吾,言語中頗有微詞又不便言明,只說紅英逼著雷?分出去過了,好在雷?孝順,有空就過來照顧。雷雨心里明白,就算自己不再伸手要錢,父母體弱多病不事生產,家里一應開銷還要雷?承擔,以紅英的性格怎么會不計較,可惜自己是個窮學生,不但沒能力供養父母,還要父母多年來為自己念書折騰盡了家底,現在賺錢的機會就在眼前,自己還有什么資格挑三揀四,雷雨謝過保姆,也不回宿舍,直奔本部天一樓去接葉曉寒。葉曉寒照著曲譜演練兩遍,就聽?一陣掌聲,回頭一看,是向蓉領著凌子航走了過來,葉曉寒怕打擾其他人排練,急忙起身迎過去,和凌子航走進外間?廊,向蓉識趣的留在原地沒動。凌子航笑道:“向蓉磨了我好幾天,我沒理她,沒想到她直接就去找你了,你還真就答應了。”葉曉寒道:“學姐話說得誠懇,我再推下去就是不識抬舉了。”凌子航點頭,“你這笛子吹的好,就是這音樂是在太悲了,聽得人心里悶悶的。”葉曉寒淡淡一笑,“本來就是懷金悼玉的一出戲,這紅樓夢......”說到一半,突然覺得不妥,便不再向下說去。凌子航心里有數,笑道:“理科生也看紅樓夢,我當年看過幾遍,越看越覺得不是味兒,這才明白張愛玲所說的人生三大恨,一恨海棠無香,二恨鰣?多刺,三恨紅樓未完,前兩恨我不明白,這第三恨卻是真理,連我這個外行都能看出高鶚是在胡編亂造啊。”葉曉寒微微蹙起秀眉,緩緩開口,“高鶚的續書大部分都不是曹公本意,但也不是一無是處,比如黛玉焚稿那一段就寫的極好。世人都說黛玉是恨極了寶玉另娶才不愿給他留下半點念想,但在我看來,唯有愛一個人至深才會斷絕所有,讓他再無牽念,畢竟時間,可以讓人放下一切。”凌子航心中一驚,轉眼看向葉曉寒精致的側顏,心緒紛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葉曉寒并未察覺,突然轉向另一邊笑道:“你怎么過來了!”凌子航?雷雨推著?站在不遠處,便告辭出來,一副心事????的模樣,向蓉倚?看著,誤會他心有不甘,微微搖了搖頭。葉曉寒回到宿舍正是晚飯時間,便拿出雷雨給的泡菜讓大家嘗嘗,正在吃炒飯的田甜欣然應允,陳明月坐在一邊看書,眼皮不抬,說吃過了,楊玉俐正在里間忙著整理衣柜,最近包工頭送了許多東?,首飾衣服,化妝品名牌包足足塞滿了大半個衣櫥,讓她每天忙著換新花樣打扮,學生上課弄得好似公關上班一樣,學院里的?言?語不少,楊玉俐也不介意,絲毫不像開始那樣小心翼翼。別人還好,田甜卻心中不忿,顧經緯送的那些廉價香瓶發卡和楊玉俐這些高級貨比起來簡直都該往垃圾箱里扔,實在氣不過,星期天拉著顧經緯逛遍了商業區所有品牌專賣店,顧經緯是有苦說不出,兜里揣著的那幾張生活費還不夠買人家一個袖扣的,店員們眼尖勢利,對他倆愛搭不理,田甜更是憋了一肚子氣,顧經緯無奈,咬牙在哈根達斯買了一個最小的冰激淋蛋糕,這才暫且壓下田甜的怒氣。田甜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泡菜,還是忍不住偷眼去看楊玉俐鋪了一床的新式套裝,越看越悶,楊玉俐收拾完,換上一套高檔絲質睡衣,靠在床上煲起電話粥來,包工頭送她的是最新式的諾基亞 3310,因為是少有的彩屏,價格將近5000塊,抵她父親在外打工小半年的工錢。電話鈴聲響起,陳明月懶洋洋地拿起來,聽了片刻,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不去,旋即放下聽筒,面無表情的繼續看書,葉曉寒疑惑地看著她。那一邊?耀東也擱下電話,沒事人一樣繼續玩他的橋牌,梁新瞅著他道:“這都幾回了,還不死心。”?耀東干笑兩聲,“越來越有意思
了,陳明月要是勾勾手就能過來的女生,我早沒興趣了。”梁新皺起眉頭,“都是一班同學,差不多就得了。”?耀東抬起頭,冷笑道:“我又不是采花賊,正經找個女朋友怎么在你眼里就成十惡不赦的罪過了?”梁新差點被口水嗆著,瞪大眼睛問他:“你玩真的?”`?耀東收起牌,不再理會梁新。陳墨星期天果然回家了,吃完晚飯就匆匆趕了回來,雷雨不在宿舍,許多和李翰元正??在一塊用他的筆記本放《指環王》,陳墨趕上來合了電腦,二人正要抗議,卻?陳墨滿臉不安,都有些奇怪。陳墨說小姑告訴他,廣州火?站站臺上站著一排穿防護服的武警,工作人員一律不許下?,雖然并不限制乘客,但氣氛很緊張,聽回來的旅客說香港好像有什么傳染病傳到廣州這一帶了。許多不屑,“咱從小到大打了多少疫苗,甲肝乙肝帶丙肝,流感水痘大腦炎,除了艾滋病都打全了,什么傳染病,別瞎掰掰耽誤哥們看劇。”李翰元想了想道:“是不是腮腺炎啊,我記得小時候班里傳過,大半個班都染上了。”陳墨忍無可忍,“這號傳染病你這大齡?年已經沒資格得了!”三人說笑一陣,陳墨覺得心里輕松了許多,也疑惑小姑是不是神經過敏,小題大做了。?耀東每天不是打電話就是扮偶遇,卻并不糾纏陳明月,連她不咸不淡的態度似乎都毫不介意,這本是宿舍的頭號八卦,但這段時間已經沒人在意了,一種被香港人稱為SARS,內地人叫成非典的病毒悄然蔓延開,香港,廣州,BJ相繼成為??災區,這種未知的傳染病,甚至讓中國啟動了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公共衛生防疫手段。D大附院急診開辟了發熱?診,啟動了嚴格的分流與防疫措施,所有醫生乃至實習醫生都要在崗待命。凌子航抽空趕回學校,給葉曉寒送去一些醫用酒精和消毒藥水,并仔細叮囑她一些注意事項,尤其是盡??少去公共場所和學校以外的人接觸。葉曉寒?他嚴肅不似往常,答應之余反倒擔心起凌子航的安全。隨著省城出現確診病例,學校也開始半封閉式管理,每個學生都必須佩戴胸牌進出學校及宿舍,晚上9點,宿舍準時鎖?查房,有外地回來的學生一律送賓館隔離,但白天這段時間卻不好控制,大學沒有固定教室和上課時間,沒辦法把學生一直鎖在學校里,只能勸告學生們上完課就回宿舍,沒有特別的事情不要出去,大家要互相監督。學生們也算聽話,加上進?出?要查幾遍胸牌,著實麻煩,葉曉寒和陳明月干脆從圖書館借了一摞書,回宿舍窩著,田甜的姨媽最近也格外忙碌,把她叫去照顧表妹,田甜也樂得去蹭吃蹭住。楊玉俐卻十分不自在,包工頭在南方進的材料因為疫情原因沒法準時交貨,索性給?工們放了半月假,包工頭不愿在窮鄉僻壤呆著,又借口外面的傳染病太厲害不準老婆過來探望,一個人悠哉悠哉來了省城,在D大附近的賓館住下,打電話讓楊玉俐過去。楊玉俐先是拒絕了,說學校管的太緊,這段時間實在不方便,又好言好語的勸他回去,鄉下反倒安全些。包工頭被她弄的十分掃興,原本就不是什么謙謙君子,這一下身上那些狂妄粗俗的本質統統顯露出來,對著話筒罵道:“老子包著你,管你吃穿用度,讓你過來陪陪,你TM磨磨唧唧推三推四,不過多讀了幾本破書,就跟老子充金貴,快點過來,別把老子惹火了!”包工頭撂了電話,楊玉俐整個人都懵了,雖然家里并不富裕,但她畢竟是父母唯一的孩子,疼愛有加,加上打小成績優異,從考縣中到上大學,老師同學,鄉里鄉親誰不高看一眼,哪里受過這種屈辱,一時忍不了,捂住臉啜泣起來。陳明月和葉曉寒都被嚇了一跳,兩人忙問是怎么了,楊玉俐擦了淚,搖頭說沒事,強打精神去衛生間梳洗,陳明月問她,“這個時候還出去?”楊玉俐拿了手袋,低聲道:“我一會就回來。”陳明月還想說話,葉曉寒卻悄悄沖她擺擺手,叮囑道:“玉俐,注意安全,記住9點前一定要回來。”楊玉俐無精打采地走出?,陳明月看著她的背影咬牙道:“自作自受!”楊玉俐回來的不算晚,進?就推說累了要早點休息,靠在枕上一直流淚,葉曉寒和陳明月都心知肚明,也不去勸慰打擾。楊玉俐哭累了,和衣睡去,葉曉寒?她睡熟了,便拿起一床薄被替她蓋上,三人一宿無話。第二天上午沒課,葉曉寒想趁這會超市人少,去東湖新開的大型連鎖超市購置些日用品,陳明月賴在床上不愿起,讓葉曉寒順便給她帶個新出爐的大菠蘿包回來,葉曉寒在宿舍大?口碰上雷雨,雷雨正要趕去上課,二人匆匆打個招呼便一起出了大?。
沈琉璃一早起來就覺得渾身酸疼,口干喉痛,胃里還一陣陣泛著惡心,怕母親知道大驚小怪,勉強吃了早餐,照常出?上課。走到樓下,就看?林昊滿面春?,正站在部寶藍色的福特轎?前等著,沈琉璃無心和他啰嗦,敷衍了幾句就說要去上課,林昊偏不識趣,非要開?送她,沈琉璃頭昏腦脹,胃部一陣翻攪,再顧不得其他,彎腰將早飯統統嘔了出來。林昊吃了一嚇,忙閃開身,有些驚慌地看著沈琉璃,結結巴巴問道:“你,你這是怎么了?”沈琉璃?他這副模樣,心里愈加厭惡,故意嚇他,“昨天我爸有個朋友從香港過來,在家里坐了半天,我聽他咳嗽的厲害,怕不是染上非典了吧。”林昊聞言,嚇得抖手縮腳,開??一溜煙鉆了進去,似乎也覺得不妥,勉強把窗子打開一條小縫,對沈琉璃說:“我想起單位還有點事,改天再約你兜?,要不要我給伯母打個電話,讓她陪你去醫院看看?”沈琉璃冷冷地看他一眼,“我自己會處理,不用麻煩你了。”林昊似乎松了口氣,搖上窗子,?已疾馳而去。沈琉璃卸了力氣,腳步虛浮的轉上大路,胃里仍是一陣緊似一陣的惡心,忍不住又吐了起來,大路上很安靜,沈琉璃無助地彎著腰,似乎連直起身子的力氣都失去了,一雙溫暖的手突然扶住她,一個熟悉的,帶著些許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怎么吐的這么厲害,吃壞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