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龍思離往山下走,神色落寞,沒有了她早上上山時的好心情。
記起了十年前救過的那個少年。
竟然是關以白!
十年前,她是十七歲。
關以白是十六。
林初沫也是十六。
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原來從那時就開始了!
她救的人,林初沫卻對關震霆說是自己救的。
她還把自己全身弄濕?
她那么怕水,得忍著多大的恐懼跑到湖邊將自己干干凈凈的衣服弄濕?
她那么做又是懷的什么心?
*
龍思離走到家門口,她家門口坐著個青年。
青年看到龍思離,忙忙從地上站起身,一臉的苦相:“姐姐,你可回來了!”
龍思離眨了眨眼:“你又跑到我家來干什么,昨天不是給你錢了嗎?”
“被人搶了!”青年見龍思離不信,扯了扯衣角,“你看,衣服都被他們扯破了。兩個人把我堵胡同里,跟我要錢,我不給,他們就硬搶,我打不過他們,錢被搶走了,衣服也破了。”
龍思離皺著眉頭瞅了眼青年扯著裂開的衛衣下擺。
“你給我的錢,我花掉了一百,那四百都被他們搶走了。警察局那邊還是沒消息。我現在又一分錢都沒有了。”
“那你也不能總盯著我不放啊!”
“在這里我就認識你!”
“我不認識你!”
“我叫江凌塵。姐姐,咋倆是一回生二回熟,你再幫幫我唄?”
龍思離抿著唇以審視的目光盯著江凌塵看了很久。
江凌塵被她看的有點心虛,說話的聲音低低的:“姐,我午飯都沒吃,這會兒好餓。”
聽在人耳中卻是那么的委屈又無助。
那聲調,那神態,又像極了兩年前林逸寒求她收留時的樣子。
龍思離在心底嘆了口氣,拿出鑰匙開鎖,推開門,回頭看了眼江凌塵:“進來吧!”
江凌塵笑了:“哎!”麻溜地跟在龍思離身后進了院子。
龍思離把保溫盒放到石桌上,就往屋里走:“跟我進來。”
“哎!”江凌塵又很乖很乖地應了一聲,跟著進了屋。
一樓是客廳,灰白的瓷磚地面,這幾天天氣晴朗,地面挺干。
靠墻擺著沙發和茶幾,沙發是意大利進口牛皮的,茶幾是上好的紅木,靠窗一套餐桌也都是上好的紅木,冰箱,雙開門的,也是新的,都是徐良昨天帶人換的。
通往二樓的樓梯擦得干干凈凈,樓梯后頭隱著一扇門。
客廳面積不大,東西很少,一目了然。
江凌塵快速掃了一眼就跟著登上樓梯的龍思離上了二樓。
二樓并排三扇門,龍思離走到最右邊,推開門:“你住這間吧。先說清楚,最多讓你住三天,三天之后不管你找沒找到錢包,都必須走。”
三天后,她也要走了,她不會讓別人獨自住在她外公外婆的老屋里。
江凌塵笑著答道:“好,上午去警察局的時候,借了手機給我姐打了電話,她正在給我想辦法。”
龍思離點點頭,沒說話,轉身下了樓,腳踏上臺階,背對江凌塵:“我去菜市場買菜,你就呆在家里,回來做飯給你吃。”
“哎!”江凌塵笑呵呵地應了聲。
龍思離的身影消失在江凌塵視線中,他站在門口,揉了揉肌肉僵硬的面頰。
活這么大,他還是第一次這么低聲下氣、低眉順眼地討好一個人。
不習慣!
龍思離沒再回房間換旗袍。
一來她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再走那條路就一定要先換衣服,昨天她換上旗袍是剛剛回凌城,心情舒暢,就重溫了一下舊夢。
二來今天委實沒心情換衣服,白天和關震霆聊天引起的回憶,還在她腦里徘徊著,在心底蕩漾著。
買了菜回來,龍思離就在廚房忙活,大概一個多小時,她上樓敲門叫江凌塵吃飯。
敲了半天沒人應,她試著推了推門,沒鎖,推開門往里一看,沒人。
這間臥室面積不大,推開門就將一切盡收眼底。
龍思離愣了一下后,就被半面墻吸住目光。
房間的墻壁沒有貼壁紙,就是白色石灰刷成,此時,在那面白墻上不知用什么劃出了一行字:“警察上門送錢包,我走了,飯沒吃上,下次補上。”
龍思離眨了眨眼,警察怎么把錢包送到她家的?
想了想,應該是江凌塵上午去警局的時候把自己的家庭住址報給警察的。
呵!他這是早有打算啊!
走了就走了,哪里還有下次?
莫名其妙地一個男人,非要住進她的家,心軟讓他住進來了,他卻走了,龍思離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心里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也有點好笑。
一個人吃了晚飯,洗干凈碗,回臥室拿上畫板,從院子的石桌上拿了新買的顏料,龍思離去了翠微湖邊。
龍思離從小就有兩個興趣愛好,一個是游泳,一個是畫國畫。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外公就帶著她到翠微湖邊練習游泳,小孩子學東西快,加上她膽子大,沒多久就敢一個人在湖邊淺水區游來游去,然后漸漸地往湖心游,到了初中的時候,她就能一個人從湖的這岸游到對岸去,五百多平米的湖區她暢通無阻。
她記得,在她初一時第一次橫游翠微湖成功,一向很少露出笑臉的外公笑得后槽牙都露出來了,當晚還親自下廚炒了一桌子的好菜。餐桌上,她的外婆高興地都流下了眼淚。
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不過是暢游了一次翠微湖,外婆何至于激動得流下熱淚。
龍思離小時候也特別喜歡畫畫,外公外婆卻不允許她畫,只要放學,外公就帶她到湖邊練習游泳,不給她一點畫畫的時間。
從她能暢游翠微湖后,她的外婆就上街給她買了畫板、畫紙和顏料,告訴她,她可以畫畫了。當天,她就拿著外婆給她買的東西跑到翠微湖邊,坐到最高的石頭上,畫起了湖水。
龍思離再次坐到了那塊最高的大石上,白天的時候,關震霆跟她說過,十年前關以白就是從這塊大石上滑了下去。
展開畫板,鋪上宣紙,選好顏料,龍思離拿起了擱置了許久的畫筆。
此時,夕陽已西下,霞光鋪滿天,映紅了整片湖水。
一個小時后,龍思離的畫紙上是一片火紅的天水相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