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吃過早飯，龍思離陪著關震霆到庭院里轉了轉。

關震霆照舊拄著他的龍頭拐杖，走路有些顫，走了一會兒，爺倆就坐了下來。

關震霆不只有心臟病，腿腳也不好。

他的腿就是龍思離第一次親見他犯病時，從樓梯上摔下來壞掉的。

她一直挺愧疚，覺得自己有責任。

今天也是個好天氣，湛藍藍的天，艷陽高照，山頂的風清涼舒爽。

爺倆坐在沙發椅上聊著天。

“思離……爺爺問你個事兒？”

龍思離嘴里正嚼著一顆葡萄，沒說話，眨著眼睛點了點頭。

“十年前，在翠微湖邊，你記不記得自己救過一個人？”

龍思離眨著眼睛想了想，搖了搖頭。

十年前，是她離開凌城的那年。

她記憶最深刻的是，在外公外婆的家里，龍耀華和褚芳菲一臉的不耐煩催促著她收拾東西跟他們走。

那時，她外婆剛過了頭七。

外公已經在一年前過世，外公過世的時候，龍耀華和褚芳菲也來了，卻沒說帶她回瀾城。

外婆一死，凌城沒有親人了，他們不得不把龍思離帶回了瀾城。

關震霆露出失望的神色，原來這個丫頭真的不記得救過關以白的事情。

那個老道別看總是一副屈顏媚世的神態，竟然都說中了。

“你再好好想想。翠微湖邊……有人落水，你救上來了。”

關震霆慢慢地引著她，落水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一點記憶都沒有。

龍思離咽下了葡萄：“爺爺，翠微湖每年都會有落水的人，我救過很多。”

關震霆驚得愣了一下。

龍思離不記得救人的事兒，是因為她救了太多人，根本就不把救人當成重要的事情來記。

“據我所知，林初沫也是凌城人……”

關震霆不想在龍思離面前提林初沫，怕她傷心。

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不提她，真的很難徹底了解當年的真相。

當年的事情，關以白落水昏迷一無所知。

龍思離無緣無故消失。

林初沫又滿口謊話。

聽到林初沫的名字，龍思離低垂下頭。

“你……以前認識她嗎？”

老頭有點舍不得問了，卻又不得不問。

龍思離垂目不語。

“算了……當爺爺沒問過？你別把那個女人放在心上，就算十年前以白落水真的是她救的，關家也不會接受她。”

龍思離猛地抬起頭，關震霆嚇了一跳。

“思離……你這是怎么了？”

“林初沫不會游泳！她怎么救關以白？”

老頭又愣住了。

“你說……林初沫不會游泳？你是怎么知道的？”

龍思離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和她從初中就在一個學校讀書。”

兩人那時還是無話不說的好姐妹。

“初二那年她在翠微湖邊玩，落水了，是我救起來的，那以后她就怕水，連游泳池都不敢進。”

關震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十年的疙瘩終于解開了一個結。

老頭抬頭看了看天：“十年前，以白陪我在凌城療養，一個人跑去翠微湖邊，湖邊有幾塊又高又滑的石頭。”

老頭伸出胳膊指了一個方向：“你看，就是那幾塊，現在還在。”

爺倆就坐在山頂別墅的護欄邊，扶著護欄，低下頭就能看到那片湖水。

龍思離從小在翠微湖邊長大，自然知道關震霆指的是哪幾塊石頭。

“我記得那天是八月十九號，天有些陰，他一個人坐在最高的那塊石頭上。也不知怎么了，就從石頭上滑了下去。”

八月十九號？

是她離開凌城的日子。

“以白從小就怕水，不會游泳。徐良帶著人往山下趕，我就站在現在這個位置，拿著望遠鏡，看見一個小女孩，眼睛大大的，跳進水里把以白拖上岸，還給他做了人工呼吸。”

龍思離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看到我的孫子得救了，我這才放下望遠鏡往山下走。半路上，就遇到徐良帶著人背著迷迷糊糊的以白，身邊跟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孩。那個女孩就是林初沫，她說是她救了以白。”

龍思離的記憶就像開閘的湖水，一下子就噴涌出來。

離開凌城那天，她確實救過一個人。

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少年，現在仔細想想，似乎有點像關以白，不過她不確定，畢竟時間那么久了。

那天，龍耀華和褚芳菲說要帶她回瀾城，在離開之前，她想到湖邊再坐坐。

不巧的是，她剛走到湖邊就看到一個人掉進了湖里。

她跑到少年落水的地方，跳進湖里。

少年雖然瘦，重量卻不輕，她用盡了力氣才把他拖上岸。

剛落水的少年就灌了一肚子的水，她按壓胸口，幫他排除掉肺里的水，少年還沒醒，她又給他做了人工呼吸。

后來，林初沫來湖邊找她，看到她在救人，先是手忙腳亂地想幫忙，在那種情況下，根本不需要她幫忙，事實是她也幫不上什么忙。

龍思離就讓她在一邊呆著，當時急著救人，她說話的口氣可能有些重。

林初沫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少年有了呼吸，龍思離才停止了人工呼吸。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等著少年醒來。

林初沫卻突然開口說，是龍耀華和褚芳菲囑托她來找龍思離的，說是催她快點回家。

她想著，少年已經脫離了危險，就把人交給林初沫，讓她想辦法聯系少年的家人，然后就起身回了外公外婆家。

回家后，還因為把自己弄得濕漉漉的一身挨了褚芳菲一頓罵。

她就是在褚芳菲罵罵咧咧、龍耀華氣哼哼的情景下快速收拾一下東西，就跟他們登上了飛往瀾城的飛機。

而當天救過少年的事情也隨著之后的生活被淹沒在了她的記憶深處。

“思離？”

關震霆看到龍思離眸中空空，好像是走神了，就探著身子喊了她一句。

“啊？爺爺，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龍思離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瞅著關震霆。

然后……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否認，可能是在心底深處，她覺得關以白不是那種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人。

他不會因為林初沫說救過他，就愛上林初沫。

他愛林初沫，一定有別的原因。

就算自己真的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可能讓他回心轉意，愛上自己。

那又何必呢？

反正遲早……等爺爺病情穩定了，她就會跟他提離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