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宛若覺得很悲哀,她的一生雖然不長,卻怎么會慘到只寥寥數語就已經能概括了,可事實的確如此。她說的那些,基本已經是全部了。
柳瑩的淚一直沒有停過,她無法想象,被她從小教導要從一而終,恪守婦道的女兒,是如何委身于那人,那只會是屈辱而已。可她是自己的女兒,她如何也不可能指責她,為何不在知道事情真相的第一時間就自盡,不論咬舌還是懸梁,連螻蟻都尚且偷生。
“難道,就沒有旁的人發現嗎?”
“發現了又如何?他是玉瓶,我是老鼠,為了打老鼠而損了玉瓶分毫,都是不值得的。”
柳瑩聽到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兒居然把自身比喻成老鼠,只覺得心碎。而后便是濃濃的自責,都是她的出身不好,才累的女兒只能做個庶女。“都是娘親不好。是娘親出身太低,是娘親......識人不清。”
“娘,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父親他,大約也是身不由己。我與娘親說這么許多,并不是要指責父親的不是,只是要告訴娘親一個事實。父親他,護不住我們的。如果我們跟他回去白府,我便依舊只能活到十七歲,而您......娘親,若是沒有了若若,您會如何?”白宛若不想把她后來在夢中看到的娘親的慘狀告訴她,因為沒有必要,她不會讓娘親變成那副模樣的。
柳瑩只拼命搖頭,不想要思考那種讓人覺得極度恐懼的假設。
“娘親,你信我嗎?信我是你的若若嗎?”白宛若說的再多再詳細,若是柳瑩不信,那么就等于她說的都是廢話。
“娘親......信。”柳瑩的回答是有些猶豫的。白宛若覺得,這才是正常的。重生之事,太過匪夷所思。剛開始連她都是不信的。若不是后來重新入了夢,分清了夢境和現實的區別,那么,她或許會以為現在跟母親的相處、傾訴也不過都是夢境罷了。
“其實您不信也沒有關系,遲早您會信的。因為父親會再來。等他來了,您且問問父親,他家中除了嫡子嫡女是不是還有庶出子女,是不是若若說的那個數目。至于趙府的事,娘您還是別問了。咱們在這么個小地方,知道趙府就太奇怪了。”
柳瑩點了點頭,而后艱難地問道:“你說你只活到了十七歲,是死于......難產?”
“嗯,是啊!”大約是說的太多次了,白宛若的語氣有些隨意,像在說著別人的事一般,“孩子太大,我年歲小,生不出來,婆母說......保孩子。”
“她知道你和......”
“知道的,后宅里的事,哪里能瞞得過當家主母呢?”可笑她當初一直以為,二少是個手眼通天的,只要他想瞞著,別人就都不會知道,其實,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在她以為還掩藏的很好的時候。
“那她就任由她兒子......糟蹋......”
“娘,每個母親都是斗不過孩子的,我不恨她,至少,她給了我一個解脫。”
“是她讓產婆做的手腳?”柳瑩雖然不曾經歷過那些,不過確實曾經聽說過的,當時只覺得可怕,而后覺得慶幸,她家夫君只有她一房妻室,現在看來,都是笑話。
“產婆倒是沒有做手腳,婆母給我送了很多補品,我都吃下去了。”
“你......你是故意,你這傻孩子......”
“母親,我不想繼續維持那樣骯臟的關系。一輩子都和他牽扯不清。他要娶親了,他要娶的那個女子,知道我和他之間......不干凈。我怕,孩子長大了之后知道了我的丑事怎么辦?我想,只有我死了,這些事才會永遠成為秘密。”
“你怎么就沒有為娘親想過?你死了,娘親怎么活?!”
“娘,對不起,我只是活的太累了。他保證過,會好好照顧你的。”他說的好好照顧,也不過就是讓母親活著而已,行尸走肉,還不如......
“咱們,不回去。”柳瑩輕聲說。“咱們,不回白府。”后頭一聲,柳瑩的聲音大了些,語氣也堅定了些。
“娘,其實那些年在白府的生活也不是完全都是壞事,至少,我學會刺繡了。您原來總說,我是個嬌氣的小姐命,針都拿不穩,現在,我已經能繡很多花樣了。可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我寧愿此生都為奴為婢,也不愿意再回去白府,做那看似有些身份,實則活的毫無尊嚴的庶女。”
“好,都聽若若的。”
白宛若靠在母親懷里,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其實她是不放心的,即便娘親今天對她做了再多的承諾,她也是不放心的。因為她知道娘親的性子。娘親對于父親......大約她是很難輕易離開父親的。所以,只有她自己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