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誠的小伙伴們大都是外地學子，即使有些是當地的富家子弟，也并無余力在汴京置辦房產，因為房價實在太貴了，所以寄宿于太學是最經濟實惠的選擇。

有賴于這時候的太學不僅包吃包住包教包就業，而且每人每月都能領到朝廷發放的1100文錢，作為津貼與補助供太學生維持日常的學雜書抄，大家都不至于因貧無以治學。

出太學西門，就像掀開了清明上河圖的一角，整個汴京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御街上具是來來往往的行人與商販，兩側林立著各式店鋪，熱鬧非凡。

趙明誠此時身邊就只剩蔡伷這個京城名門之后了，并行沿著御街往朱雀門的方向而去。這二位雖然不算非常要好的朋友，但因為同齋又要每天同行一段路，所以關系還算比較融洽。

“德甫兄，平素交往都沒發現你有如此才華，不僅蹴鞠了得，詩作的也好。”蔡伷今天見識了趙明誠的諸多表現，深感此人可交，自然不吝嗇贊美之詞。

“謬贊了，善道兄才是真的家學淵源，聽說令兄在上舍表現頗為不錯，明年有望金榜題名。”趙明誠也看出其結交之意，自然樂于恭維兩句，畢竟花花轎子人人抬。

“都是訛傳，家兄一直和我說，經義之道太過深奧，起碼還要繼續攻讀幾年才有望科舉提名”，蔡伷連忙否認道，不然傳出去之后，萬一明年兄長沒考上豈不是有損家名，然后轉移話題道，“令兄存誠、思誠都是一時風流俊才，常聽家父所提及。”

二人互相吹噓客套間，眼看著已經走到了朱雀門前，這才意猶未盡的互相拱手作揖而別。

蔡府在汴京內城，趙宅在汴京外城保康門瓦子附近。趙明誠從朱雀門前往右轉入橫街，這街上除了一家狀元樓的酒樓，其他都是妓館。

因為已經接近晚上，不少妓館開始營業，都說美色動人心，看著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在門口接待嫖客，趙明誠眼神有些不自熱，眼睛不由自主的總瞟向一些突出之處。

一位紅紗覆體的姑娘，甚至能透過輕紗看見肚兜的花紋，看見趙明誠一副有色心沒色膽的樣子，還故意挑逗似的挺了挺自己的本錢，沖他邪魅一笑，此時要是搭上一句“大爺，來玩啊”就更加美妙了。

趙明誠兜里沒多少錢，正準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快步通過，卻不料妓館里踉蹌著走出一位醉酒中年腎虛男，一眼就瞧見了趙明誠，非常激動的道，“趙賢侄，太巧了，我這一不留神沒控制酒量，喝的有點暈，權且麻煩賢侄扶我到住處，感激不盡。”

趙明誠一看就知道中年腎虛男是常年混跡歡場之人，眼袋下沉，面容憔悴，黑眼圈異常明顯。從嘴里散發出的酒氣就可知其明顯喝高了，難得的是其酒醉竟然還能認出趙明誠。

“原來是周主薄，家父一直很欣賞你的《汴都賦》，常夸你詩、詞、文、賦無所不擅。”趙明誠自是認識中年腎虛男，于是不失禮儀的客套道。

中年腎虛男其名周邦彥，現任國子監主薄，趙明誠父親曾做過一段時間的國子監司業，算是周邦彥的老上司，再加上周邦彥曾經數次來趙宅拜訪過趙父，趙明誠兄弟三人都與其打過照面，所以二人互相之間是認識的。

一番簡短的寒暄后，趙明誠自是不好把周邦彥拋下，而且他明顯喝多了，步伐虛浮，讓他自行走路回家明顯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于是趙明誠只好攙扶住周邦彥的右手，慢慢的拖著他往其不遠的住處行去。幸虧這貨雖然醉酒，但腦子還算清醒，沒有帶錯路，不然趙明誠可不敢把握會不會把他落在街道上一走了之。

趙明誠輕扣門環，不一會走出一個溫婉如玉的年輕婦人，一身的劣質麻布制成的衣裙，卻掩蓋不住其玲瓏有致的身段，云鬢蛾眉，目含秋水，是個溫柔到了骨子里的女子。

“在下趙明誠，于太學讀書，路過妓....”，趙明誠習慣性的自報家門，解釋原由，卻被扶著的周邦彥打斷了。

“蕓娘，今天蜀中的友人來訪，喝的多了點，幸好趙家的小娃路過，就讓他送了一程。”周邦彥向蕓娘解釋道，見蕓娘一臉懷疑不信的表情，周邦彥正待繼續解釋，蕓娘卻不嫌棄的接過周邦彥散發著濃郁酒氣的身子，玉手輕按在周邦彥唇上，只用一雙溫柔的眼睛注視他。

趙明誠本來還想進去坐會，交流交流歡場經驗，此時被撒的一手好狗糧，只能悄悄告退，留下二人你儂我儂的在門口耳鬢廝磨。

又來到妓館一條街，又見到那個向他拋媚眼的浪蕩女，此時見識過蕓娘姿色的，自然不把這種庸脂俗粉看在眼里，自信的要從她身前經過。

臥槽，還能搖！犯規了啊！趙明誠差點心神失守，浪蕩女自然不滿趙明誠的蔑視態度，對她而言，這種小雛雞，她再了解不過了，知道這些悶騷小年輕好哪口，一出手自然無往而不利。

趙明誠回想自己在游戲虛擬世界看過的無數美女，不停在心里默念了無數遍都是數據、都是虛妄，極力遏制住了內心蓬勃的沖動，然后快速通過了這片是非之地。

行至狀元樓，在綁有各色彩帛迎風飄揚的“彩樓歡門”前，一小廝正招呼光顧的食客，看見趙明誠臉上異常的紅潤，以為是剛從隔壁妓館出來的嫖客，忙主動給趙明誠推薦起來。

“客官，本店有幾道新品推出，都是補腎補肝的好菜。”

“額，不必了，我家就在前面，我回家吃。”趙明誠委婉的謝絕道。

“客官回家吃也無妨，我店推出的外賣菜品每旬都會更新，您看，這個角炙腰子只要50文....哎，客官別走啊，嫌貴可以買一碟物美價廉的花生米啊。”

趙明誠覺得這世界充滿了惡意，悶悶不樂的一路直走經過保康門前，來到保康門瓦子外，夜晚下的瓦子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進出的看客無不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保康門瓦子里有十幾座勾欄，每個勾欄都需要收取一定的門票才可進入，里面是各種北宋流行的娛樂表演，如說書，戲舞，斗各種飛禽走獸等。整個汴京像保康門瓦子這種規模的還有很多，瓦子就是此時北宋各個城市的文化娛樂中心。

趙明誠對此很有興趣，他以前以為古代人的娛樂生活很無聊，無非就是唱戲說書，讀書人就更慘，每天都是看書睡覺，睡覺看書，簡直無聊透頂，如今看來古代人的生活遠比我們想象的更為豐富有趣。

透過勾欄的木門，趙明誠還是能夠管中窺豹，一睹勾欄內的精彩紛呈。每座藝人臺子前都擠滿了人群，隨著影燈戲的操縱者手指上下翻飛，末泥、引戲、副凈、副末、裝孤的粉墨登場，藥發傀儡師釋放的各種煙花，相撲、說書、雜技、商謎的高潮時分，總能聽到一陣陣的掌聲與歡呼。

北宋的精神世界顯然并不貧瘠，趙明誠穿過保康門瓦子，來到汴河南岸的住宅區，趙宅就在其中。趙明誠很受傷，剛來北宋第一天，就深深的感受到了沒錢的痛苦。想到一會要和家人碰面，趙明誠重新平復了下心情，然后通過門環敲響了趙宅的大門。

ps：參考資料：張馭寰《北宋東京城建筑復原研究》、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周密《武林舊事》、李新偉《北宋武學教育研究》。為了描述清楚汴京城，看了好多張復原的地圖，我只能從中選擇共性最大的部分，因為不同圖之間差異確實不小。另外這章介紹的可能多了點，也是為了讓大家對汴京有個直觀的印象，希望大家見諒。

pss：給大家看一張汴京面館的外賣菜單：有專賣家常飯食，如攛肉羹、蹄子清羹、魚辣羹、雞羹、耍魚辣羹、豬大骨清羹、雜合羹、兼賣蝴蝶面、煎肉、筍淘面、素骨頭面、麩筍素羹飯、煎豆腐……。是不是感覺還不錯，私以為應該比現在大多數外賣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