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產業發展與思維方式轉變

新能源革命能否最終實現以及何時能夠實現，不僅取決于新能源產業和技術上的突破，更取決于人類社會生產、生活方式的改變和人類思維和觀念的根本性變化。為什么這樣說？回顧人類社會發展歷史，每一次能源革命，其實質不僅是能源本身的革命，更重要的是能源利用方式的革命。從薪柴到煤炭，到石油，再到電力，這一系列變革不僅僅是能源種類的變化，更是人類對能源利用能力的提升，是人類對世界“駕馭能力”的提升和變革。正是人類這種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能力的提升，才使得原本不能利用的能源不斷進入人類的視野，成為新的能源形態。試想，把煤炭放到原始社會的人們面前，他們會把它當成重要能源來使用嗎？顯然不會，因為他們還不知道這種“漆黑”的東西比薪柴更好。再試想，如果一個原始部落的生存范圍內薪柴突然消失殆盡了，那么他們會怎么樣？顯然是被“能源危機”所困擾，幸運的能夠遷徙到薪柴豐富的地方去重新生活，而運氣不好的只能去找新的能源，否則可能要自生自滅了。

所以說，新能源并不是多么神秘的東西，能源危機也并不可怕。相對于薪柴，煤炭就是新能源；相對于煤炭，石油就是新能源；如此而已。能源危機只能說明傳統的能源利用方式要到盡頭了。而新能源的出現就是這個重要的信號，即能源利用方式新舊交替的時候到了。面對當前的能源危機和第四次工業革命，我想說的是，我們不僅要從能源種類上下功夫，即探索更多的替代性能源；我們更要從能源利用方式上進行一場徹底變革。一旦這個變革成功了，所有的能源危機就會迎刃而解，人類社會也會向前邁出更大的一步。這就是我對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根本觀點。當然，能源利用方式變革也不單純是能源利用本身的事情，前面說過，還取決于人類社會生產、生活方式的改變和人類思維和觀念的根本性變化。可以說，第四次工業革命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一場能源革命，更是一場社會革命。

能源革命的本質是社會革命，它的進步意義不局限于新舊能源的更替，而是遠比這更加深遠。在這里，我還有必要解釋幾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我們人類缺少能源嗎？回顧人類社會發展的全部歷史，可以說，自從地球上有人類活動開始，從來都沒有缺少能源。自然界以各種形態為人類提供了豐富的能源，足夠人類生存和發展所需。隨著人類視野越來越寬，科技水平越來越高，能夠使用的能源也必將越來越多。不僅如此，即使石油、煤炭等傳統能源也并不像以前擔憂的那樣越來越少，而是隨著科技水平提升，我們發現并且能夠利用的傳統能源越來越多，這是一個客觀事實。近年來，我們陸續發現了一大批新的煤炭、石油、天然氣等資源來源，而且我們發現隨著向地下開采能力提升，這些傳統能源的數量隨著開采深度提高呈三次方增長。這是一個傳統能源儲量變化的新規律，當然也是一個可喜的新發現。對于這一點，我要在后面的內容里詳細闡述，讓大家都能夠分享這份喜悅。

第二個問題是，既然人類不缺少能源，那為什么近百年來全世界因為能源而發生的戰爭卻不斷？這是因為能源總量（雖）足以滿足全世界需要，但是它們的分布并不均勻，以致各個國家由于資源占有量不均等而產生爭奪；同時，能源對現代社會發展的作用太大了，對于一個國家的工業化和經濟社會發展都舉足輕重。基于這些原因，誰占據了能源的控制權，也就掌握了在全世界的話語權、控制權。因此，各個國家都要極力爭奪對這些資源的控制權，以致能源成為國家或民族之間“較量”的武器，即石油等能源已經成為國際政治中的重要武器。認識到這一點，對分析世界經濟、政治動態大有幫助。這里，我要講一個小故事。大家都知道，2008年前后國際原油價格經歷了一個不斷攀升的過程，到2008年7月份已經達到了147美元的歷史上原油價格最高點。當時，全社會形成了一種恐慌的氛圍，擔心原油價格會一路走高，人們變得手足無措。這時，很多專家學者發表了自己的觀點，當然也有一些媒體和機構找到了我，問我對這個事情的看法。當時，我經過綜合分析國際經濟、政治、軍事等因素后判斷，世界原油價格已經到頂了，不久就會進入下行通道。

果不其然，我的觀點在媒體上發表一周以后，世界原油價格開始下跌了。當時，我為什么這樣判斷呢？就是基于“石油是國際政治中的武器”這一論點，根據當時世界經濟、政治、文化、社會、軍事等情況綜合分析，我認為石油價格應該下行了。當時國際原油價格上漲是基于這樣一種國際背景，即美國企圖利用石油遏制中國、扶植俄羅斯。因為我國是石油進口大國，而俄羅斯是石油出口大國，所以油價上漲無疑傷害了我們國家的利益，而俄羅斯能夠在油價上漲中大賺一筆。這顯然是美國希望看到的，所以它極力促成石油價格快速上漲。然而，事物發展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石油價格上升，俄羅斯的錢包越來越鼓，隨之腰桿越來越粗，后來竟再次燃起了與美國較量的欲望。在這種背景下，美國和俄羅斯同床異夢的蜜月期也即將走到盡頭，在高油價中賺得盆滿缽滿的俄羅斯要重建俄羅斯帝國。俄羅斯以石油經濟為支柱的國家經濟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蘇聯解體后捉襟見肘的國家經濟已經得到了巨大恢復。但美國主導的北約東擴的對象已不單單是波羅的海國家，也包括他的東歐鄰居，甚至獨聯體國家，美國所謂的針對伊朗和朝鮮的反導系統，已經快部署到俄羅斯的西部邊境線上。

普京總統權衡利弊，腰纏萬貫地、毅然決然地分道揚鑣，開始了強國之旅。俄羅斯對美國的反擊是從軍事上開始的：恢復戰略轟炸機常規值班飛行，甚至從北約諸國的領空擦邊飛過；恢復戰略核潛艇的常規巡航執勤，太平洋、印度洋甚至北冰洋也常常會留下巨大的雪茄狀陰影；恢復唯一還可以遠航的航母戰斗群的戰略游弋；把軍事演習做到了美國的后院，與委內瑞拉的軍演雖然不會讓美國提心吊膽，但還是展現了俄羅斯的存在；計劃恢復和新建海外軍事基地，包括在北美選址；研制第五代戰機，研制新一代核武器等；堅決反對北約東擴，包括薩卡什維利給俄羅斯提供的千載難逢的對格魯吉亞的一場漂亮的短期戰爭；克里米爾亞半島回歸、敘利亞亮劍等。

不僅俄羅斯與美國的默契被打破，伊朗、委內瑞拉等高油價的受益國，也在國際社會中公然與美國叫板。這些地方是世界石油的主要輸出地區，但讓美國恨之入骨。還有，在這一輪的石油價格暴漲中，推波助瀾的機構首推美國的金融寡頭，他們是推高油價、炒賣期貨合約、反向預測價格走勢的關鍵勢力，他們在配合美國政府遏制中國、扶植俄羅斯的石油政策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美國政府當然不會讓他們在高位被套牢、無利可圖的。但是，一旦他們的目的達成，全身而退以后，美國政府就無所顧忌了。怎么辦？既然世界格局已經發生了根本改變，美國的石油政策也必須進行必要的調整，即迅速打壓國際油價，給這些不聽話的國家一點顏色瞧瞧。在美國操控下，到2008年12月26日，布倫特原油價格跌至36.61美元，OPEC原油價格跌至34.49美元。原油價格迅速下跌，使上述國家的境遇也發生了反轉。這就是石油控制權的力量。這就像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所說：“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所有國家。”美國就是通過控制石油定價權來影響整個世界。

第三個問題是，既然石油這么重要，那我們應該怎么利用石油資源？過去我們把大量的石油、煤炭等寶貴資源用作燃料燒掉了，這是一種低效率的利用方式，實在太可惜了。隨著工業化水平不斷提升，我們應該把這些寶貴的財富從能源變成資源，高效率地應用于工業上，生產出更多更好的產品，滿足社會需要，即把石油、煤炭等傳統能源變成生產中的基礎原料、生活中的基礎食品。

例如，把石油變成營養價值更高的食品。有機構已經研發出了“石油蛋白”，這種如同奶粉一樣的“石油蛋白”，每100克中含有42克蛋白質、3克核酸和一些維生素，而人們今天經常食用的雞蛋或瘦肉，每100克中僅含有蛋白質14—20克。顯而易見，1噸這種微生物蛋白的營養價值，大約相當于2噸多瘦肉、3噸雞蛋或12噸牛奶的營養價值。據統計，只利用全世界所采石油的2%來培養微生物，就可以完全彌補人類蛋白質的空缺。

另外，煤炭也可以生產纖維，生產工業原材料，甚至變成衣物。例如，我有一個房地產行業的朋友，他去年新建了一棟別墅，是一個三層還帶地下室的別墅。別小看這個別墅，全部材料都是從芬蘭用集裝箱進口的，材料通過物流公司運到國內，然后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組裝好了。他介紹說，為這個別墅花費了近億元的成本，起初我并不以為然，認為他就是隨便說說，即便是進口也不會這么貴啊？可是，后來一看，果不其然。當然，建筑成本高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從國外進口的物流費用，而是這些材料本身非常特別，完全是通過煤化工、石油化工生產出來的新材料。從煤炭、石油等傳統能源中提取、合成出來的這些建筑新材料，比傳統建筑材料的性能更好，更加堅固耐用，而且保溫等物理特性更佳。他說之所以花高價建這樣一棟房子，就是想切身體驗一下這種新產品的性能，更主要的是看看能否在國內打開市場。他認為目前影響市場化的最大障礙就是價格偏高，但是從長期來看，這應該不是問題，一旦這些材料的生產技術從實驗室走向市場，進行大規模的產業化了，價格很快就會降下來。那時候，房地產業也會迎來一場新的變革了。從傳統能源中提煉建筑材料可以替代鋼材，這一項就能夠節能50%以上，而且比鋼材的物理特性更好。從傳統能源中提煉建筑材料還只是一方面，還可以生產我們穿的衣物。2018年，我國棉花年產量達到609.6萬噸，比2017年增加44萬噸，增長7.8%。如果大力發展精細煤化工，就可能實現煤炭對棉花資源的替代。如果能夠把石油、煤炭等資源廣泛地應用于日常生活，生產出衣物、食品等高質量產品，我們就可以實現退耕還林、退耕還草、退耕還牧，實現可持續發展。

石油、煤炭的另一個新用途就是與3D打印技術相結合，生產3D打印機的打印介質。比如，通過煤炭精細化工生產出納米級的碳纖維材料，就可以添加到3D打印機當中，打印房屋、家具乃至汽車、飛機等；利用生物技術從石油中提取的高分子材料可以用于器官打印等醫學領域。這些在不久的將來都會成為現實。3D打印是一項了不起的發明，而從化石能源提取打印介質也是一項具有重要意義的創新，最后將兩者有機結合，將是一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系統創新工程。傳統能源千萬不要再白白地燒掉了，太可惜了。那用來做什么？用于生產蛋白質食品，用于生產3D打印介質，這樣做的意義更大，更符合科學發展觀的要求。

第四個問題是，既然石油、煤炭用作原料了，那么我們用什么能源？那就是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例如風電、太陽能等。大量使用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一個原因是這些能源的利用技術已經相對成熟，越來越多的能源可以進入我們的生產和生活中；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些能源的儲量相當豐富，遠大于傳統能源。以我國為例，我國可供開發利用的水能源為3.78億千瓦，目前僅開發利用了11%；每年我國陸地接收的太陽輻射總量相當于2.4萬億噸標準煤；可供開發利用的風能資源總量為2.54億千瓦；已探明的地熱儲量相當于4626億噸標準煤，現已開發利用的僅為十萬分之一；可開發的潮汐能也在2萬兆瓦以上；同時，我國還有著豐富的生物能資源，包括農作物秸稈、薪柴和各種有機廢物，可供發展沼氣電力。可見，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資源，開發利用前景十分廣闊。只要把這些能源的潛力開發出來，就能夠把煤炭、石油等傳統能源解放出來。既能夠滿足生產、生活的能源需求，又能夠為工業生產提供更多更有價值的資源。

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怎樣發展新能源來有效地推進第四次工業革命？就是要在科學發展觀的指導下，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框架下，根據國情，建立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第四次工業革命實施路徑。中國特色是我們必須牢牢堅持的原則。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已經引起了西方國家的“強烈反感”。例如，美國就擔心中國會超越自己，企圖像用溫水煮青蛙一樣，把中國拖入它設定好的一個個圈套，讓中國步日本、蘇聯的后塵。為遏制與延緩中國崛起，美國使出各種手段。在全球多邊領域，美國擁有一大批形形色色、盡心竭力的打手。次貸危機發生后，中國的國際地位日益凸顯，于是美國糾集各類同盟、同伙，從貿易順差、人民幣匯率等經濟議題，到東海軍演、釣魚島事件、南海航道、與印度核合作等地緣政治問題，再到諾貝爾和平獎等一系列問題上，形成對中國的聯合圍剿態勢。在中國周邊的區域，美國的幽靈忽隱忽現。美國以各種手段來破壞與沖擊中國的“以鄰為伴，與鄰為善”的周邊外交，在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上海合作組織、東北亞合作上處處從中作梗，挑撥周圍國家與中國的友好關系，制造地緣事端，激化地緣政治動蕩。

《第四次工業革命》的作者克勞斯·施瓦布鼓吹中國將成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引領者，還為中國的新能源發展提出了光明的前景。我覺得第四次工業革命作為一種發展趨勢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怎么樣融入第四次工業革命？我們必須走一條符合中國國情、具有中國特色的發展道路。如果按照西方國家鼓吹的路線走，我們可能又要跌入他們的圈套。

我們最大的國情是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是我們必須長期面對的基本國情。這個國情決定了我們的發展必須符合當前階段性特征，必須實事求是、腳踏實地。認識這個國情，我們發展的理念、體制機制都要遵循我們的實際情況。歐美國家市場經濟已經發展幾百年了，有豐富的經驗。而我們還只是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實施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也才有幾十年的時間，所以我們在國際競爭中必須審時度勢，一切從自身根本情況出發，不能聽信鼓吹，陷入圈套。所以我說，我們工業革命的目的是中國特色的第四次工業革命，既要趕上這次工業革命的發展機遇，推進我國工業化、現代化的進程；又要把我們的優勢發揮出來，形成我們的核心競爭力。堅持中國特色的發展道路，就不能夠照搬國外的經驗。以風電為例，國外發展風電的出路一般是上網。但是我們的國情不一樣，我不止一次地說過，我們以煤電為主的電網結構不適合大規模接納風電，大規模風電強制上網必然會拖垮電網。這時候，具有中國特色的風電產業發展之路，我覺得就是應該發展大規模非并網風電，探索風電與高耗能產業之間的耦合機理，實現大規模風電的非并網路線。太陽能也是一樣，智能電網系統也是一樣。要根據國情，走中國特色的發展道路。

以上就是第四次工業革命來臨之前，我最關心的幾個問題。我想，把這幾個問題理清楚了，我們就能制訂出一套完善的第四次工業革命實施計劃，進而在第四次工業革命中搶占先機。第四次工業革命是人類工業文明進程中的又一次升華，從內容上看有很多沖擊人類想象力的創新成果走進人們的生活；但它也繼承了原有工業化的成果，也就是說，它并不是對過往的否定。從這個意義上講，這是一次繼往開來的變革。也正是基于這一點認識，我才想到以上幾個要關注的問題。這幾個問題中，有對未來的思考，也有對歷史的思考。把幾個問題都解決好了，我們才能輕裝上陣，開創一個嶄新的局面。也就是在這一系列問題的思考中，我漸漸地勾勒出一幅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圖景。我的設計就是立足于中國國情，充分發揮我國在新能源和傳統能源儲量上的優勢，建立一個非并網多能源協同智能供電系統，通過這個系統把事關我國未來經濟社會發展的幾個問題關聯起來，比如淡水問題、高耗能產業問題、氫能利用問題等。能源是未來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決定了今后發展的方向，在第四次工業革命中也是一個核心問題。

所以，我的思考也是從能源問題入手，建立了這樣一個非并網多能源協同智能供電系統，而這個系統的作用在于解決了所謂的“五化”，即新能源高效低成本應用的規模化、淡水資源的可持續化、高耗能產業低碳化、煤炭的清潔化、氫能生產應用商業化。而解決了這些問題，就能保障我們經濟社會繼續健康、快速發展。在對這個圖景的謀劃過程中，考慮到未來社會的發展趨勢和要求，更是基于我們國家的國情和優勢。我多次強調中國特色問題，中國特色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理論在中國大地生根發芽的前提。迎接和融入第四次工業革命，必須給第四次工業革命賦予中國特色，完成中國化這一必要的過程，使它彰顯出中國的階段特點和時代主題。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描繪出一幅符合中國國情、具有濃郁中國特色的美麗圖景，開啟人類文明社會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