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帶著游肆，一路北上，到了不遠的順寧府，花了十幾兩銀子在府中買了一座小院子，院子里還種著一棵柿子樹，老人給游肆檢查了一下傷勢，沒發現什么大礙就讓游肆先休息著。

三天后，老者把游肆叫到院子里，開口問道:“游肆，你對武道了解多少？”

游肆怯生生的搖了搖頭，對于武功，游肆真的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唯一看過的幾本雜談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陳書。老者笑道“你好歹是圣女的兒子，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也罷，就讓老頭子來給你講講。”

游肆聞言，半咪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從小長大的騰沖府是個邊境小城，來來往往的大多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江湖，武林這些字眼，在他小小的世界里是那樣的遙遠

“武道境界，分為九層，初心，凝玉，開明是武道的前三個境界，世人一般也稱其為下三境，凡是能在身體中以周天循環的方式運行真氣，武道便入了門，如何在丹田里儲存真氣，如何流暢的運行真氣，這些是下三境武者所面對的難題。

覺雨，聽風，望川，這三個境界是中三境，至此，武者全身經脈暢通，真氣可以外放，中三境的武者無論是感知還是招式威力都遠遠超越下三境。

囚龍，歸真，破關乃是上三境，這三境很多武者一生也無法達到，因為想要突破上三境，需要感悟，到了這一步外力再也無法幫助分毫，一切都要靠自己，有了自己的領悟，才能在武道路上砥礪前行。

你可知道，如今天下的所有武功，都起源于一個人。”老者徐徐地說到，彷佛在講一個古老的故事“一千年前的梁朝，有一個年輕人，名叫謝貞，十四歲父親就去世了，只有一個母親，他對母親非常孝順，他本來是陳郡謝家的人，也憑借家世在江陵當了一個小官，但是那時的謝家已經開始衰落，官場上對謝家的人也有所打壓，所以到了三十來歲他還還當著那個不到八品的小官，為軍中養馬。”老者頓了頓，繼續說道；“謝貞本沒有多大的志向，能如此過活，為母盡孝，他也沒什么怨言，只是那時世道不太平，沒過多久江陵城陷落，他也和母親失散了。他一時萬念俱灰，于是就變賣了家產，開始游山玩水，尋仙訪道。后來某一天他行至熊山附近，天色異變，忽的雷雨大作，為了避雨謝貞找了一個山洞躲藏，可當雨停后山中起了大霧，謝貞再也找不到來時的路了，只能在山中亂撞，走著走著，走到了一處山谷之前，山谷中溪流潺潺，彩霧彌漫，如同仙境一般，謝貞根本不知道熊山有這樣一個山谷，他也從未聽當地人提起過。好奇之下，他走進了山谷，怎料剛踏進山谷，整個人就沒了知覺，醒來時發現自己站在避雨的山洞口，手里還攥著一本老舊的竹簡，竹簡上的內容玄奧難測，謝貞激動無比，以為自己尋得了所謂的仙緣，于是尋了一個僻靜的去處閉關研究了起來，數年后，謝貞出關，此時的他竟真的如同仙人一般，幾步便能跳上數層高的樓閣，此后的謝貞開始游戲人間，直到晚年，某日他忽有所夢，夢到仙人讓他把成仙之法傳于世人，于是謝貞將那本竹簡謄寫了無數份，散于人間各處，之后他回到當年避雨的熊山，卻發現怎么也找不到當年的山谷了，謝貞就在熊山找了一處山峰，坐在上面閉死關，幾個月后整個人就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成了真仙飛升離去了，后世就把他坐化的山峰稱作登仙臺。”

一旁的游肆聽到這里，忍不住問道：“師父不是在講武功的來歷么，怎么全是仙人來仙人去的。”老者又氣又笑的拍了下游肆的腦袋，繼續講道：“后人得到他的傳承，就自行研究起來，哪知道這功法奇妙無比，不同的人修煉方法與修煉成果大不相同，流傳久了，就漸漸形成了不同的流派，也就是現在的江湖各派。修煉的人，有的是為了得道成仙，長生不老，有的卻是為了憑借功法的威能，在這一世叱咤天下，享盡榮華。而多數人都選擇了后者，一代代傳承下來，修煉的初衷也變了，也沒幾個人真的想當那虛無飄渺的仙人了。”

“師父，練武功真的可以成仙嗎？”游肆好奇地問到。“武道本就艱難，能修煉到盡頭的人少之又少，千年來，確有那么一些驚才艷艷之輩，到了巔峰之后，彷佛感知到了什么，前去登仙臺閉死關，最后同謝貞一樣，消失在了人世間，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兒。”說到這里時，師父枯槁的面龐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安，游肆也并未注意到。

“之后的世道，武者逐漸興起，武者之間便有了自己的活動范圍，有互相約束的規矩，這便是江湖，到了宋朝，實力強大的武林宗派鱗次櫛比，甚至連朝廷都有些無力管束。本朝，由于太祖皇帝發跡于草莽，所以對江湖力量有著深深的忌憚，這時剛好火器興起，攜帶火槍的部隊，也為大明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即使有真氣護體的武林高手，往往也無力抵擋火槍的襲擊。于是太祖皇帝召集天下善射之士，命朝中高人加以訓練，創出一套運用火器進行戰斗的獨門武功，名為《御龍真訣》，這武功的名字本是犯了忌諱，怎料太祖對此竟毫不在意。此后，太祖利用這只特別的軍隊，對江湖門派開始了極端的鎮壓，一時間江湖上腥風血雨，不遵從朝廷的門派動則被屠滅滿門，從此江湖上但凡見到黑甲持銃的軍士，皆欲避之千里。永樂八年，這支軍隊正式被成祖命名為‘神機營’！”

“神機營！”聽到這個名字，游肆心中立刻升起了一團無名火，雙拳緊握，指甲把掌心的皮肉都快掐破了，就是這些黑甲的惡鬼，害得自己與爹娘天人永隔。

“游肆，為師知道你的心情，但在你沒有足夠實力之前，不要隨便去招惹神機營。”見到游肆的反應，師父皺起眉頭叮囑到。

“好了，你對武道也有了一些了解。”說著說著，老者語氣嚴肅起來，“接下來，為師便要開始傳授你武功。”

游肆立馬挺起腰桿，站得筆直，表情也跟著凝重了起來。

“為師的武功，名為《方寸天目真經》，天下武功皆分九境，但為師的武功，只有四境。”

“四境！”游肆暗中驚奇到。

“不要覺得四境很少，一旦修成，為師敢說，其威能遠超任何九境武學。江湖上的武功，萬變不離其宗，都是修煉丹田氣海，使得真氣能夠運行全身，而《方寸天目真經》修得是靈臺泥丸，不需要丹田作為身體與外界交換的渠道，只要天目洞開，便可直接借用天地間的真氣，使之在經脈中暢行。”

“師父，天目是什么？”

“閉上眼睛。”聽到師父的話，游肆乖乖的閉上雙眼，忽感眉心處有一陣麻癢之感，不禁皺起了眉頭。

“好了，睜開吧。”游肆睜開眼睛，發現師父兩指停在自己眉心不到一寸處。

“你并沒有看見我指向你，但你仍然有所感覺，感知五感所不能感知的，包括那看不見摸不著的真氣，這便是天目的作用，天目藏在我們每個人的腦中，但它藏得太深，以至于我們根本注意不到它。”

“《方寸天目真經》的第一步，即是運行真氣洗練泥丸，泥丸透徹，則天目通明！”說著，老者將一本老舊的小冊子扔給了游肆，“這里面有真經的心法口訣，你先拿去練著，有困難就來找我，記住，一定要按照口訣一步一步來，切不可鉆牛角尖，其他武功，練錯了，頂多是走火入魔，散盡功力，還可保住一條性命，但《方寸天目真經》一旦行錯，就是泥丸受損，輕則一生癡傻，重則立刻要人性命！”

游肆慎重的收好小冊子，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修煉了起來，師父很是細心，不光是心法口訣，如何打坐入定，如何推行真氣，乃至如何定位自己的天目都寫得清清楚楚。

直到開始修煉，游肆才明白，師父為何之前要在城西擺攤讓孩子們解九連環，又為何在救下自己后問得第一句便是關于游肆對九連環的理解。

這洗練泥丸，真的跟解九連環好像，要推行真氣一點點的洗掉泥丸的雜質，而天目藏在最深處，真氣要到達天目則需要一層層的遞進，每進一層，都會將上一層的過程重復一次，如此反復。

觀想著著頭腦中蒙塵的天目，游肆感到一陣眩暈，洗練泥丸的確是漫長的過程，幾個時辰過去了，游肆只前進了頭發絲般粗細的距離，而口訣中真氣運行軌跡層層疊疊，其長度不知幾何，修煉中，游肆漸漸心力不支，雙目一黑，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