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澈早就已經到了,向顧九傾的司機了解之后,從她下車的地點,他知道她去了哪兒。
黑武士停下的位置可以一眼看到面館里發生的一切。顧九傾就坐在門口靠著玻璃落地窗的位置,她背對了外面的世界。
他看到了。
看到了顧九傾哭。
看到了顧九傾和人借了電話,卻始終沒有給他打電話。手里的手機一瞬間失去了它該有的功能一樣。
下雨了,顧九傾像是沒有想要走,靠著落地窗低著頭。
過了不久,她站了起來走去了柜臺結賬,然后出來了。
藍澈一直都看著她,所以他知道她在一出門的一瞬間就認出他。他從車里的兩把傘里拿了一把和一個他平時用的充電寶,走了下車。
看著藍澈一步一步的向她走來,顧九傾其實有想跑的意識,她還沒準備好面對他,但奈何身體卻不聽她的使喚了。
直到從霧氣中看清了藍澈的臉,顧九傾才微微地抬起了頭。
她聽見藍澈說:“拿著。”
他拿著一個充電寶。
顧九傾很努力的忍著想要哭的欲望,接過了充電寶。
而后,藍澈指了指充電寶說:“下次出門記得帶它。”
顧九傾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時間像是停止了幾秒鐘,空氣中霧的味道更加濃烈了。
藍澈牽起了顧九傾的手,把傘放到她手上,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了,給顧九傾套上:“別感冒了。”
顧九傾能感覺得到藍澈的手有些顫抖,她用另一只沒有拿傘的手抓著藍澈的手說:“你冷嗎?”
藍澈微笑著搖了搖頭:“不冷。”
那你為什么發抖?顧九傾心想,卻沒有問。
藍澈拍了拍顧九傾的頭說:“你是要去找白寧嗎?”
顧九傾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藍澈溫柔的笑容依舊:“我還得回公司,你到了白寧那兒給我發個信息。”
顧九傾頓了一下,藍澈沒有要帶她走?
“藍澈,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顧九傾問。
藍澈整理了一下顧九傾身上的外套說:“問了你司機的,你手機打不通,有點擔心你。”
藍澈的目光中永遠都只有無盡的溫柔,顧九傾心里一緊,趁著眼淚還沒掉下來之前低下了頭。
在顧九傾看不到的角度,藍澈從剛剛就一直緊拴著左手拳頭。
過了幾秒,顧九傾聽見藍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那我先走了,記得到了白寧那兒給我發信息。”
即便下雨的聲音很大,但顧九傾還是聽得很清楚。
藍澈說完也不等顧九傾回答,傘也沒有拿的就轉身走向車的位置。
雨勢似乎比剛剛的任何一刻都還要傾盆,還要無情。
他知道的。
顧九傾其實在看到藍澈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
藍澈知道她今天去了哪兒,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可是藍澈卻還是選擇了讓她最舒服的方式處理,依照她想要的方式去面對這件事。
他剛剛顫抖的手,緊拴著的拳頭都表示了他的隱忍與害怕。
顧九傾,這個男人已經為了你付出了他的所有,你難道就因為不知道怎么面對,所以就打算傷害一個如此深愛著你,而你亦愛著的他?
藍澈的穿的是黑色襯衫,雨滴打在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的痕跡。
他一直都這樣,即使受了傷,即使害怕著,也會偽裝成別人眼中最強悍的角色。
藍澈的背影走了越來越遠,能看到他的腳步異常緩慢,或許是雨勢太大,地滑走得不快。
“藍澈…”顧九傾無意識地說了出來,但是雨勢太大,對方并沒有聽見。
而就在顧九傾要喚第二次的時候,藍澈卻突然轉過了頭,給了顧九傾一個微笑。他右手比了一個六,放到了耳朵旁。
他在說,記得給他打電話。
那個微笑是很好看,但卻感覺看不見底一樣。
他的微笑是空的。
顧九傾當下什么都想不了了,藍澈為了她做了太多了,她唯一能夠還他的方式,就是學會接受這龐大到不行的愛,并且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回應這份愛。
她丟了手上礙事的雨傘,準備奔向藍澈。
怎知,雨滴尚未打在她的身上,雨中的那個男人便好像不怕地滑了,慌張地跑了過來。
剛剛走了幾十步的路,他三兩步便回到了原點:“你干嘛?感冒了怎么辦?”說完便彎下腰拿起了剛剛顧九傾丟下的雨傘。
藍澈的頭發還滴著水,身體都是濕漉漉的。
顧九傾視線跟著藍澈的身影一起低了下去,沒等藍澈拿好傘,她就一頭扎進了藍澈的懷里。
藍澈怔住了,連帶地拿傘的動作也停住了。
他們就這樣以一個兩人都彎著腰的姿勢在面館門口抱在了一起。
顧九傾蹲著背對面館,得虧因為下雨面館里沒什么人,只有小玲和老板在看熱鬧。
“老板,你說他們要抱到什么時候?”小玲問。
老板笑了一下說:“唉,年輕啊!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還沒說完,小玲就走了。
最后是顧九傾先開的口:“藍澈,我們回家。”
說完,她明顯感覺到藍澈的身體抖了一下,然后她聽到他說:“好,回家。”
藍澈牽過顧九傾的手,拿起了傘。
顧九傾抬頭看了眼藍澈,微微怔了怔,他全身都濕了,臉也打濕了,不注意看的話還以為藍澈臉上的雨滴是眼淚。
一上了車,顧九傾便把剛剛藍澈給她的外套脫了披在了藍澈身上。藍澈本想拒絕,怎知顧九傾手加重的力度說:“穿上。”
藍澈觀察了一下顧九傾的神情,最后還是妥協了。
顧九傾拍了拍前面的司機的肩膀說:“麻煩把空調調高點。”
“好的,夫人。總裁,回公寓嗎?”司機說。
藍澈抬眼看了顧九傾,然后點了點頭說:“嗯,回家。”
顧九傾垂目,微笑。
一路上,車里的氣氛都安靜得壓抑。兩個人都像是各自有各自的不安,各自都在為等下的談話準備一樣。
藍澈腦海里都是那天和田詩梅的對話,如果小丫頭也選擇了和她媽媽一樣的選擇,他該怎么辦?他沒有把握自己能夠像顧風眠一樣,對自己愛的女人提出的任何要求都能夠接受,包括離開他。
他做不到。
顧九傾提的所有要求,他都能答應,除了離開他。只要想到有這樣的可能,他所有的溫柔都會被恐懼代替。
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情來,把她藏起來應該是最輕的了,但他想他大概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