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亦杰其實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給她聽了一段她曾經聽過的錄音。
他說那是完整版。
看著窗外的城市,臨近夜晚之前,這個城市總是特別的繁忙,車里的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骨子里的那一抹傲骨卻是憔悴無法遮擋的。
“總裁,顧小姐下午去了公司找您。”坐在前面副駕駛上的劉川拿著平板電腦,轉身說道,“前臺的說她后來和一位最近一直來找您的年輕男子走了。”
年輕男子?
藍澈皺了皺眉,拿出了手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些忐忑。
“對不起,您播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手機傳出一段機械聲,藍澈垂目,放下手機,他沒有再播第二次。
盯著手機漸漸暗下的屏幕,藍澈問:“九傾有說來找我什么事嗎?”
劉川說:“前臺的人說她好像是拿著飯盒來的。”
藍澈心里一緊,再次播了一通電話。
響了三聲之后,電話通了。
那頭傳出了一個男聲:“藍總。”
藍澈眉頭緊鎖,似乎不在乎電話另一頭的人還在等他開口說話,過了幾秒才有些煩躁地開口:“今天有人去過嗎?”
對方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回答:“有的,下午有人來過。”
藍澈的眉紋更加明顯了,語氣低低的問:“幾個人?”
“兩個,一男一女。”
夜幕降臨,顧九傾走在一條很熱鬧的街道上,本是想回家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忘了回家的路了。
身邊的熱鬧似乎與她無關,即便她很努力的想要借著這些熱鬧讓她看起來也是熱鬧的一份子。
頭腦一片混亂,她今天見到了修爵赫,和她想象的他有些差異。
修爵赫一身淺色病服,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容,似乎自己處在的不是一個叫瘋人院的地方。
他與這里十分的格格不入。
他看起來有些…正常。
對,他很正常,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狼狽,沒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依舊遍布在他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里的,只記得走之前修爵赫對她說:“小九,不要太恨我。”
恨嗎?她問她自己。
恨不恨什么的她不知道,腦袋里現在只有一件事。
藍澈,到底隱瞞了她多少事?自己獨自承受了多少事?會不會覺得委屈?
她暫時想不起來被修爵赫綁架的事情,而且修爵赫和任亦杰說的話,她也不知道能信幾分。
她剛聽到那段所謂完整版的錄音的時候,就像是熱騰騰的心臟被掏出來吹冷風一樣。她聽到這個錄音有多震驚,那時候的藍澈就有多隱忍。
街道上人來人往的,顧九傾一直走到了面館才知道自己來到了大學附近。
這里有她和藍澈的回憶,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會往這里靠。
顧九傾站在面館門口,抬頭看了眼招牌。
她在這里上了接近四年的大學,這家面館是她最常來的一家。可是一直到今天這一刻她才知道,這面館原來不叫“面館”,它叫…
人面桃花。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桃花”四個字很小,在“面”字的下面有一個很大的“館”字,也不怪顧九傾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這個詩意的名字。
這詩的下一句…
她突然好想馬上見到藍澈。
電話掛了以后,藍澈眉頭依舊緊鎖,小丫頭不接電話,去看了修爵赫。
不是說好等他一起去的嗎?
和她一起去的年輕男子是誰?
她知道了所有事情了嗎?
包括他對修爵赫做的那些惡劣至極的事?
那她會不會生氣?
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沒有想起那些痛苦的記憶?
小丫頭,你現在在哪?
“劉川,回公寓。”藍澈突然開口,語氣和音量讓前面的劉川著實給他嚇了一大跳。
吐了口氣之后,劉川恢復到專業模式:“總裁,程總已經到了餐廳了,如果不去赴約的話,之前談的項目…”
劉川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們家總裁現在的樣子好像即使赴約了,項目應該也拿不到。
“程總那里你代我去,和他們說之前開的條件我們都可以接受,要是他們還是不滿意就算了,我們也不是非要他們不可。”藍澈手抵著頭,語氣很冷很低,似乎真的并不在意那些。
顧九傾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早就因為沒電關機了,今天一整天都想和藍澈聯絡,卻怎么也聯絡不上。看著包里那應該已經發臭的兩個飯盒,她突然覺得好委屈,委屈得好像哭。
修爵赫綁架她,藍澈沒有拆散他們,藍澈被威脅到不得不去白翼冒險,藍澈把修爵赫送去了瘋人院,她到底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要你從她的世界里消失。”
“她的人生差點就被你毀了!”
“你知道我看到她被拖出來時的感受嗎?”
“修爵赫!你怎么還不去死?”
這些聲音從剛剛就一直在顧九傾的腦海里。那是藍澈的聲音,那所謂完整版錄音的聲音。
但是真的好陌生。第一次,她聽到藍澈這樣不溫柔的語氣。
從小到大,從始至終,藍澈對她總是有些百分千分的溫柔,就像把他身上那僅有的幾分溫柔放大了百倍千倍來對她。
她都快忘了,這個男人其實也是個人人都敬而遠之的領導,甚至是兒子。
“來了來了,你的炸醬面。”老板的喊聲突然打斷了顧九傾的思緒,“小妞,你今天一個人嗎?”
顧九傾抬眼看了眼老板,還什么都沒說,眼淚就先脫框而出,從下午就忍著的眼淚就因為老板的一句“你今天一個人嗎?”而爆發了。
“誒!小妞,你怎么了?哭什么啊?”老板見狀,連忙轉身往隔壁空桌拿了紙巾遞了過來,“來來來,別哭了別哭了。你這樣人家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小玲!過來!”
小玲是這家店的員工,似乎是周末才會來打工的,大概也是個學生。
“什么事?李叔。”說完,還沒等老板回復,小玲看了眼哭得一抽一抽的顧九傾,“她怎么了?”
老板聳肩說:“我怎么知道?剛剛問了她一句怎么今天一個人,之前不都和那個小伙子一起來的嗎?”
小玲是近兩年才來打工的,不知道藍澈之前來學做湯面的事,她歪了一下頭問:“小伙子?”
“啊,就是之前有一個小伙子來我們店里學做湯面,就是做給這個小妞的呀。”老板解釋道,然后推了推小玲,“你快幫忙安慰安慰她,我一個老男人的都不懂怎么哄年輕小女孩!”
顧九傾聽到老板說的那些,哭得更厲害了,像是提醒了她,藍澈為了她做了太多太多,而她就只會一昧的接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