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我知道你害怕提起以前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把鐲子還給曉心的時候，她難過了很多天。”

“你——認識她？”

宿惺嘴角微笑，米楠也逃不出心理醫院的語言游戲。

他并沒有直接回答米楠的問題，“那個鐲子是她視作生命的東西，她給了你，就是把你視作生命，現在你把鐲子還給他，也算是兩清了。”

“兩清？你覺得媽媽和孩子有兩清的賬嗎？”

“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

米楠嘆氣，“我們家情況特殊，我控制不住自己，小時候她不要我，長大了我怎么要的起她。”

“你在怪她。”

“是。”

“你很渴望親情，渴望回到小時候，和大多數孩子一樣有個家，你想要他們和你一起回到過去，重新體驗一次家的溫暖，你覺得只有這樣你才能原諒他們。”

“是，就是你說的這樣，我很幼稚，總在幻想這些沒什么意義的事情，我想要重新開始，想要他們在小的時候好好愛我。”

“你覺得委屈。”

“對，但沒有辦法。”

宿惺聽了會兒，留了點時間給米楠。

她的執念太深，傾聽和訴說根本不會解決問題，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

童年的傷害是致命而不可逆的，但唯一慶幸的是，只要動了想去改變的心思就能迅速成長。

“米楠，很抱歉，我不能參與你的童年，”宿惺感同身受，“如果換做我，可能比你更難接受。”

米楠笑了，眼中含淚，“有時候，我寧愿他們死了，寧愿他們是個神經病，這樣我會活得更坦然。”

“沒錯，這樣你就有了他們不能愛你的理由。你痛苦的根源在于明明他們可以愛你，但卻不愛。”

總要有個人來點出這個事實。

宿惺愿意做其他心理醫生不會做的事情，這樣會激怒米楠，他在冒險。

“哈哈哈哈，”米楠嘲笑看著宿惺，“是，我很委屈，很糾結，很痛苦，你說的多對，現在你滿意了嗎，宿醫生。”

“你想過沒有，‘明明可以愛你’是你自己的定義？他們身體健康的存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外界普遍定義下的苦難，就真的在一帆風順的生活嗎？”

“米楠，有些痛苦很特殊，它不能說給別人聽。”

“你是讓我相信，他們是有難言之隱才如此對我的嗎？”米楠認真看著宿惺的眼睛，眼神里盡是嘲諷。

宿惺知道曉心是異能者。

曉心來北國的使命只有一個，護宿宿周全。

唯一的意外是遇見米滬滬，人世間的愛情直白又莫名其妙，如沼澤泥潭，一旦踏進，就是無盡深淵。

米滬滬想要孩子，曉心不舍得打掉親身骨肉，這才有了米楠。

曉心絕不會把米楠牽扯進四方大陸的紛爭當中，所以他用玉兒護住了米楠的靈源。

只有這樣，米楠才能和滬滬一樣，踏踏實實的做個普通人族。

宿宿只告訴了宿惺這些，而且千叮萬囑，異能者的事情絕對不能讓米楠知道。

所以，曉心的難言之隱，米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宿惺沉默了半天，躲開米楠的眼神，輕輕搖頭，柔聲說：“你很期待我的答案，是不是？”

米楠看向窗外。

宿惺繼續說：“你很愛他們，所以你急需找個理由來證明她們也愛你，米楠，你想要的是個沒人能夠證明，也沒人能夠推翻的答案。”

“真正的難言之隱不會說給任何人聽，再過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你都找不到答案，并且你會一直痛苦，糾結。”

“米楠，我心疼你，這不是在表白，而是清楚表達我現在的感受。”

宿惺怔怔看著低頭的米楠，他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

“謝謝你，宿惺，能夠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米楠臉上掛笑，她緩緩轉身，面朝窗外。

宿惺站在她身后半米不到的位置，午后的陽光剛剛好，撒了一地的溫暖。

倆人出來的時候沒來得急換衣服，還穿著白大褂，雖然是冬天，但也不算太冷。

“醫院里都在猜我的故事，多數人可憐我媽媽不疼爸爸不愛，少數人會覺得這是命運輪回，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我的小時候，今天，我特別想講給你聽。”

米楠抽了抽鼻子，緩緩道來。

“我小的時候沒什么記憶，唯一的印象就是我爸愛我媽愛得要死，七歲的那年，我媽突然消失了。”

“我整天哭著找媽媽，我爸報警，從家庭矛盾到意外事故甚至是蓄意謀害，調查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一個大活人就這么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那個時候大家都勸我們，半年不見蹤影，多半是意外，人沒了，讓我們節哀。”

“我爸不信，整天迷迷糊糊的找曉心，有一次，他把我反鎖在家里，自己去外地找人，我餓了七天，把家里能吃的全都吃了，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媽有沒有回來。”

“他整個人攤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看我一眼，說，去睡覺吧，睡醒了你媽就會來了。”

“當是我又餓又難受，我走到他面前，問他，如果媽媽不回來了，我還可以好好過日子嗎？”

“他抬頭看我，渾濁的雙眼全都是血絲，我說，媽媽可能死了，她不會回來了。”

“那一次，他揚手打了我，其實一點都不疼，我開門直接跑了出去。”

“我不是離家出走，只是想去個沒有他的地方待一會兒，順便找點東西吃。”

“到今天，我也不恨他那個樣子對我，我爸很愛我媽，愛到容不下第三個人。”

宿惺恍然大悟，可能是他錯了，米楠的心結也許不是得不到父母的愛。

他沒有說話，等米楠繼續說完。

“應該是巧合，從小到大，不敢把這件事情的責任推到任何一個人身上，真的只是巧合，我惹我爸生氣了，他打了我，我沖出家門，一個人在早點攤吃了頓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