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芫兮老是往莫將軍府上跑,直到太陽落山才回來,自從穆誠送給她那匹白馬,越來越喜歡馳騁在遼闊的草原上,疾風吹過她的發稍,好像碧波上飛躍的精靈一般。
到了城堡,剛剛從馬上一躍而下,就被穆誠從身后一臉緊張地接住。
“小心點,怎么這么晚?”
“跟麗莎姐姐多聊了一會兒。”
芫兮將馬背上的行囊取下,穆誠接過來感覺有些重,不由地問道:
“這是什么東西?”
“等會我再告訴你!”
只見芫兮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兩人拉著手一起走進了南院。
剛進院子,芫兮就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只見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在石亭內擺放碗筷,桌上放擱著烤羊腿、醬香牛柳、蒸奶酪、還有她最愛的蜜汁藕和青蝦卷。
“師傅,你回來啦!”
她忙跑過去,昏黃的石燈映在激動的笑臉上,剎那間也變得明亮起來,咦,怎么母親沒有在?
她回頭望了望穆誠,穆誠連忙解釋了一番,才明白師傅是有事提前回來了,雖然母親還沒有到,能見到師傅也是非常開心。
商濟看著眼前這個身穿緊衣闊褲、腳踏馬靴的女子,正眉開眼笑地握住他的手,性子似乎變得活潑了許多,看來這草原上的迤邐風光,已經深得她的歡心,漸漸地與這里的氣息融為一體了。
“都坐下吃飯吧!”
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商濟在對面端端正正地坐下。穆誠早已命人拿來羊絨坐墊放在石凳上,又取了狐裘披風給芫兮系上,才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
剛坐下,芫兮就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蜜汁藕放入口中,汁水不小心從嘴角溢出,穆誠連忙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溫柔地說道。
“慢點,小心噎著!”
“好久沒有吃過了嘛,師傅的手藝那是無以倫比!”芫兮又夾了一塊放進嘴里,話語咕嚕咕嚕得都在喉嚨里打轉。
身旁兩人臉色微微一黯,穆誠夾起的青蝦卷險些掉在桌上,商濟緊緊捏住了手中的筷子,不過只有那么一瞬,兩人又馬上恢復如常。
“好吃就多吃點,對了,你這兩天去莫府干什么了?”
“我去聽故事了。”芫兮喝了一口奶茶,興高采烈地接著說道:“沒想到麗莎姐姐以前也帶兵打過仗,草原的女子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她還給我看以前穿過的盔甲呢,真真是英姿颯爽。”
眼神中毫不掩飾的驚羨之情,柔和的五官也變得眉飛色舞起來,芫兮興致勃勃地講述著她聽到的麗莎在戰場上的豐功偉績,以及和莫德烈之間的相識相知,最后又感嘆道:
“要是我會武功就好了。。。。。”
穆誠舀了一口順滑的奶酪喂到她嘴里,寵溺地笑道:“這樣就挺好的,什么都會了又有什么樂趣?比如我不會烹飪,你師傅也不會水性,去那兒聽故事可以,不可以為此而煩惱。”
“知道了。”芫兮吐了吐舌頭,她發覺穆誠真是越來越啰嗦了,恨不得隨時揣在懷里,又怕她不自在開心,一點風吹草動就變得緊張兮兮。不過她很喜歡這樣子,猶如天上肆意放飛的風箏,始終有人在一心牽掛。
而埋頭吃飯的商濟一直沉默不語,芫兮的一番話讓他想起,當初自己教她武功時的情景,其實她并不是教不會,只是自己舍不得她吃苦,有一點點傷痛就心疼萬分,最后只好一一作罷,哎,也不知自己這樣是對還是錯?
“對了,這兩日我們還揣摩了一些事情,正想跟你們商量商量呢!”
兩人都有些疑惑地望著芫兮,見她一本正經地模樣,倒是有了些期待。三人用過晚膳,芫兮從包袱里取出兩套士兵盔甲,分別擺在了他們面前。一套是士兵平常用的鐵片鎧甲,一套是鐵絲編織的軟甲,只是花紋和做工有些不同。
“你用游針編織的?”商濟拿起軟甲,仔細看了看針法,確實是他教的游針,不過似乎簡化了一些,還有軟甲上有淡淡的香味逸出。“兮兒,這軟甲上放了什么?”
“是這里特有的迷迭香。”芫兮道。
“阿芫,你怎么會想到做這些?”穆誠也拿起來反復地看了看,先用織錦做里,然后又縫上一層牛皮,在最外層用軟鐵絲編織成網,比鐵片制成的盔甲輕便了許多,質地也較之堅韌。
“前幾日,你和莫將軍討論荊州之失的時候,提到士兵作戰長久容易疲憊,我去麗莎姐姐那里看到了鎧甲,就和她說了這些,她作戰幾年給我說了很多戰場上的事,也說了許多戰場上的無奈,兵法戰術我不是很懂,就想著能不能減少士兵疲倦感,覺得他們現在穿的盔甲太笨重,能不能輕便一些,行軍途中也少耗些精力,我還試著在里層布料上加上藥粉,不僅可以防蟲驅蚊,還可以提神醒腦,還想著怎樣讓它防水避火,甚至可以涂上讓人迷惑的香料,不用廢一兵一卒就能不戰而勝。”
靈動的眼眸仿佛裝進了閃耀的星辰,在夜空下那樣熠熠生輝,待一番詳細地描述后,芫兮發現對面的兩人愣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她。她臉色變得微紅,垂著頭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光自顧自地說,也不知到底可不可行,最后甚至都有些異想天開了。
“是不是我有些地方說錯了啊,如果你們覺得不行,我再去改進改進,不過這軟甲也很堅韌,我和麗莎姐姐都試過呢。。。。。。”
話音未落,就被穆誠狠狠地圈進了懷里,用力地將她壓在胸膛上,仿佛要生生嵌進去一般,隨后溫柔的嗓音鉆進了她的耳蝸。“傻瓜,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真的?”芫兮從懷里抬起頭,興奮之意溢于言表,得到穆誠肯定的眼神后,又側過頭去看師傅。
商濟朝她點了點頭,他知道她一向很聰明,卻不想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學會盡力用自己的方式來分擔風雨。
“我們先試一下,這種編織方法需要再改進一下,可以讓制作之人上手更快、更便捷、軟甲也更會堅韌牢固。我到時候派人將樣圖做出來給作坊,先批量做些出來,趕在去冀州之前帶過去。”
穆誠頷首,又和商濟討論起隨州目前的情況,荊州已被穆榮占據,隨州就不容易對付,安南將軍也收到了消息,整座隨州城防守更為嚴密,白歌帶領的人馬只能駐守在通州,與寧遠將軍一起牢牢卡住隨州的后路。
不知為何,穆榮居然離開洛陽,親自帶領大軍前往荊州,仿佛冀州之地勢在必得,這次冀州之行恐怕得有一場大戰。
“冀州之事,你有沒有給兮兒說過?”
穆誠看著懷中已經熟睡的人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嘆聲道:“說了些,她想和我一起去,但我又怕她有閃失,她也知道我的擔憂,提了一次后就沒有再說。你也知道,這次冀州非同小可,穆榮和我必有一戰,誰生誰死還不知?我實在是舍不下她!”
“你留在阜城,我去冀州,穆榮我必親自手刃!”商濟朝芫兮看了一眼,堅定的眼神也充滿了不舍。
兩軍交戰,將帥怎可不在?這本就是穆榮沖著我來的,哪有你去頂著的道理?況且,你一個人去了我也擔心,萬一出了什么事,讓我這輩子如何心安,又怎么向阿芫交代?”
“呵呵。”商濟嘴角微彎,狹長的鳳目略略輕揚,眸中有點點水光流過。“你以前常說我感情用事,如今自己反倒顧慮糾結起來,這么傷感作什么,又不是生離死別。好了,明日再議,抱兮兒回去睡吧,別著涼了!”
夜已經深了,淡淡的月光清冷如雪,掠過眉間化作霏霏細雨,布滿了多情人的憂傷。
次日清晨,天剛剛蒙蒙亮,芫兮從睡夢中醒來,發覺身旁的人已不在,于是模模糊糊地喚了兩聲,卻沒有得到回應。
“奇怪,這么早去哪兒了?”
她遂起身披上外袍,剛站起來,就覺得頭暈目眩,略微穩了穩身子,慢慢扶著墻朝著門口走去。
剛打開房門,就看見穆誠正捧著熱氣騰騰的粥走過來,見她臉色蒼白地站在風口處,連忙加快了步伐。
“這么早就醒了,快進屋別凍著了!”將手中的粥罐放好,關了房門扶她坐到榻上,又摸了摸她蒼白的臉,滿眼焦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臉色怎么這么不好?我去找醫官來瞧瞧!”
“別麻煩了,可能早上起猛了有些頭暈,現在好多了,你這么早做什么呢?”芫兮用手去揭砂罐蓋子,剛聞到粥味兒,胃里就一陣來回翻騰,惡心得直泛酸水。
“嘔。。。。”
“阿芫,怎么了?”穆誠嚇得六神無主,一邊將粥罐飛快得擱在了門外,一邊著急忙慌地給她倒了熱水。
芫兮捂著嘴,無力地搖了搖頭,隨即又干嘔起來,一張小臉全然沒了血色。
“來人,快來人,去請商公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