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微微有些發白，芫兮一大早就起身梳洗，來到漁陽鎮有十日了，小鎮已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氣。昨夜被凝香鬧著要她陪去逛逛，連日來的緊張和疲憊讓她們都有些心力交瘁，她也正想出去看看這四處的風景。

臨出門前，她望了望又熟睡過去的穆誠，輕輕掩了門讓他安心休息，近日的連續操勞終于可以停歇一下。今日就要返回冀州，稍后又要馬不停蹄地趕往阜城，宮中已經傳來消息，屬意要穆誠提前回宮，本來她想先隨他回洛陽，可是穆誠一定要回阜城先成親，她也只好應了。

薄薄的霧氣纏繞在山間，遠處絢麗的楓林若隱若現，芫兮坐在木橋上，看著清澈的溪水蜿蜒流過，凝香正拿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石頭，一臉興奮地朝她喊道：“芫兮，你看我在水里發現了什么？”

初升的日光灑在溪面上，微微浮動的水紋地都鑲上了金邊，芫兮覺得這難得的美景猶如久旱的甘露，滋潤著每一個人的心。她笑著站起身走到溪邊，從凝香手中接過石頭，左右端詳起來。

“這好像是顆玉石，晶瑩剔透很漂亮呢!”

“呵呵，比我身上帶著的還好看呢！”凝香開心地笑道。

芫兮拿著玉石對著陽光照了照，然后對著凝香說道：“這塊玉石形狀很漂亮，要不你拿回去請人刻上花紋，也算是你的特別紀念了。”

“特別紀念？嗯，我也覺得挺好的，要不我自己刻吧，這樣才不辜負我發現它的緣分啊！”凝香拿在手里仔細琢磨著。

“你刻？這樣行嗎，我當初幫師傅刻木簪可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手指都磨破了。”

“那你可以教我嗎？我想自己試試！”凝香饒有興趣地說道。

芫兮有些為難，先不說玉石難刻，就是這份耐心她也未必有，又不送人何必費這功夫。

“這個玉石我也沒有刻過，你真的想自己刻？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沒事，我執著起來可是誰也擋不住的，好芫兮，快教教我!”

芫兮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這般感興趣，也不好掃了她的興，于是讓她把玉石收好，自己琢磨想要刻什么樣的花樣，然后又陪她去鎮上買了雕刻的工具，凝香還真的一改往日的聒噪，安安靜靜地一路想著。

吃過午膳，芫兮正在屋里收拾包袱，穆誠從外面走進來，臉上帶著秋日的溫暖，從后面輕輕摟住她，靠著她耳邊說道：“我們直接去阜城，不在冀州作停留了，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我們過去。”

“這么著急，那冀州的東西怎么辦？”芫兮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急嗎？我的心更急！冀州的那邊我派人直接送到阜城去。”說著吻了吻她的額頭，將榻上的包袱拿好，摟著她往閣樓外走去。

剛剛收到消息，回冀州的路上穆榮已經暗中設下埋伏，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安南軍那邊也有異動，他們必須盡快趕回阜城，他不能讓芫兮跟著自己冒險。

幾輛灰藍圍幔的馬車停在小鎮的后山口，一行人都換了老百姓的衣服，魏琰垂首恭敬地站著，穆誠拍了拍他的肩膀，囑咐道：“回冀州小心一點，安排兩隊人馬分開走，及時將穆榮的人清理干凈，好好防守冀州，還有那些少年讓魏琪好好帶著，你也好多些幫手。”

魏琰忍不住眼角微紅，垂首恭敬地回道：“多謝王爺，下官一定謹記！”

然后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雙手呈給穆誠。“王爺大婚下官不能前往，小小薄禮聊表心意，愿王爺王妃錦瑟和鳴，白頭偕老！這一路千萬小心，眾將士可都盼著您回去呢！”

穆誠接了過來，笑著點了點頭，又拿起送行酒一飲而盡，眾人從后山的小路沿著溪邊往北走去。

“這是什么？”

芫兮將錦盒打開，里面放著一對龍鳳呈祥的玉鐲，做工非常精美。

“這是魏琰送給我們大婚的賀禮！”

“啊，他怎么知道？”芫兮抬頭。

穆誠看著她水潤朦朧的眼睛，點了點她的鼻尖，笑著說道：“他早就知道！”

“啊，那他還叫我芫公子？”芫兮不解道。

“那不然呢，還得顧忌其他人呢，怎么這般傻里傻氣的？”穆誠輕笑出聲。

芫兮聽了將手中的錦盒塞進他的懷里，撅著嘴不再說話。穆誠見了忙將她攬了過來，在唇上吻了吻。“我們阿芫最聰明了，是為夫說錯了!”

“哼，就知道哄我，即使我不聰明你后悔也晚了！”芫兮扭過頭不看他。

“是，是，既然都晚了，那就不要后悔了，你聰明也好，不聰明也罷，反正都是我的人，這輩子是逃不掉了！”難得芫兮使使性子，可能是突然放松了心境，倒是比往日更加嬌俏了些。

芫兮沒想到會順著她的話，平日里早就緊張地掏心掏肺，怎么今日如此隨性？瞬間轉過頭來，看著悠閑地靠在車窗上，臉上帶著明顯笑意的穆誠，氣得捶了捶他的胸口。

“讓你笑，還笑，再笑就不理你了！”

看著芫兮嬌嫩的小臉變得通紅，穆誠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腿，柔聲說道：“上來。”

芫兮猶豫了一下，還是跨坐了上去，用手摟著穆誠的脖子，軟軟地說道：“讓我坐上來干什么？”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穆誠用手捏了捏她柔軟的細腰，口中的熱氣噴在她的耳廓，帶著慵懶的氣息讓芫兮渾身一顫。

“不要。”芫兮掙扎著要下來，奈何穆誠一只手緊緊地箍著她，另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腦袋，熱烈又溫柔地咬住了她的唇角。

芫兮殘存僅有的一絲理智，趁著呼吸的空隙，輕聲嬌喘道：“阿誠，不要，這是在馬車上，他們會聽到的。”

馬車一路上顛簸，翻過了幾座大山，穿過了層層樹林，只有不斷地馬蹄聲響徹在寂靜地山谷，穆誠親了親熟睡的芫兮，雙手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久久凝視著她的眉眼，仿佛一眨眼就會消失一般。

在天黑之前，一行人趕到了驛站，阜城離這里還有兩天的路程，須在此稍作休整，明日一早又得出發。

芫兮還未下車，凝香就著急忙慌地跑過來，見穆誠抱著滿面倦容的她，好奇地問道：“她怎么了？坐馬車都能這么累？”

穆誠沒有理她，抱著芫兮下了車向驛站走去，一番沐浴更衣后，穆誠喂她吃了點瘦肉粥，才慢慢恢復了精神。凝香吃了晚飯就趕著來找芫兮，想要讓她看看玉石的花樣，本來打算讓芫兮同她一起乘坐馬車，誰知被穆誠護著連一點空閑都不給。

穆誠將空碗放下，正拿帕子給她擦著嘴角，就聽見門外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大聲地喊道：“芫兮、芫兮，我有事找你！”

“是凝香，阿誠，快去開門吧！”芫兮斜靠在榻上，擔心凝香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自己。

穆誠起身打開了門，黑著一張臉將凝香擋在門口，冷冷地說道：“一天到晚的，到底有什么事？”

“我當然有事，我找芫兮不是找你，你把她藏著那么緊干嘛？”凝香無視他的不滿，探過頭朝芫兮笑道：“芫兮，你幫我看看玉石的花樣？”

穆誠聽了想要直接關門，凝香連忙高聲喚道：“芫兮，快點讓我進去！”

“阿誠，你去吃飯吧，我陪凝香聊一會兒。”芫兮輕聲笑道。

凝香趁著空隙鉆了進去，穆誠無法瞪了她一眼，又向芫兮囑咐道：“累了就休息一會兒，我等會就過來。”又朝著凝香說道：“一炷香的時間，快點說完！”

凝香對著他的背影撅了噘嘴，對著芫兮抱怨道：“真是越來越小氣了，虧你受得了他。”

芫兮笑道：“不是要說玉石嗎？你想好要刻什么圖案了？”

“恩，你看看。”凝香將紙上的圖案拿給芫兮，上面畫的是一只玉笛，還有幾片竹葉從空中飄落。

芫兮見了倒是有些意外，原本以為她會刻上些艷麗的花紋，沒想到會是這般清雅。“你怎么會想到刻這個？倒是和玉石挺相配的。”

“真的嗎？”凝香眼中透著驚喜，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我也覺得挺好看的，是很配呢！”

芫兮又仔細地看了看花樣，隨后感嘆道：“你這幅畫倒是讓我想起師傅了，這么久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我留給他的信，會不會到阜城來找我們？”

凝香也沉默了，當初商濟那樣疼愛芫兮，連她都有些動容，要不是她慫恿穆誠主動出擊，只怕會有不一樣的結局，縱然穆誠和芫兮兩情相悅，有時想起來還是覺得自己有些內疚。沒想到他真的會負氣離開，而且這么久都杳無音訊，不要說她這個朋友，就連芫兮和穆誠都能舍下。

“他如果想回來，就一定會來找我們的，好了，要是讓穆誠看到你這樣，又要揪心了。”

“恩，我知道，也不知道師傅怎么樣了，能不能來看著我大婚？”

凝香嘆了口氣，要是真能心平氣和地看著你大婚，那就不是商濟了。哎，想起自己的心也沒有著落，倒是生出同命相連的悲涼來。不過她倒是沒有商濟那么傻，這塊玉石刻好之后就準備去找濟川，如果他真的不喜歡自己，她也會瀟灑地離開，才不會要死要活得苦苦糾結。

“好了，穆誠不是一直在找他嗎？放心吧，總會找到的。”

“時間到了，阿芫要休息了。”穆誠推開門走了進來，拉起凝香往外趕，一邊關門一邊說道：“自己回屋去，別明天早上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