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房間里,沈川左盤腿坐在落地窗前的天鵝絨地毯上,一只手舉起一瓶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紅酒一股腦往喉嚨里倒。
推掉了幾個重要會議的趙紀晟回到房間就看到這幅畫面,鼻子有些酸澀,他盡可能不發出聲音,輕手輕腳走到心愛之人的身邊,學著她盤腿坐下,奪過她手里幾乎見底的酒瓶子,然后溫柔地把人攬進懷里。喉間干澀。
“她們都死了。原來都死了,安緣,安青,她們其實早就死了,而我一直在欺騙自己。”沈川左眼神空空,望著落地窗外的夜空,說著。
沒有得到回應,她接著說:“阿彤瞞著我,你們兄弟二人瞞著我,就連舒樂婁也幫著你們瞞著——”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你也因為那場車禍昏迷了很久,醒來后又備受打擊,就像一具被抽掉靈魂的尸體。我實在不忍心。”趙紀晟打斷她的話。
“你不會覺得很可怕嗎?身邊躺著一個滿嘴胡言亂語的瘋子。”沈川左嗚咽著說道。
趙紀晟手上悄悄用力,啞聲說道:“不會。我愛你。”
一滴滴滾燙的淚水順著女人懂得臉龐滑落。這是沈川左第一次聽到他的告白。她吸了一下鼻子,眼淚失禁般嘩啦啦往外跑,連忙用手抹去。
“你可以難過,可以生氣,甚至可以隨意發泄,只要好好地活在我的身邊。我知道你不愛我,只求你不要厭惡我——”
沈川左用行動來表示,盡管只是唇瓣相觸了一秒鐘,聲音里還帶著哭腔:“我也愛你,就像你愛我那樣。”
趙紀晟似乎不敢相信,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確定這不是夢后,一把抱住沈川左,輕輕咬了一口她的耳垂,“說的太晚了。”
“是啊,我們都太晚了。”沈川左遲疑著回擁趙紀晟。
重新介紹一遍,我的是名字是沈川左,我有兩個雙胞胎姐姐,她們從小被迫與我分離,經歷了一些我難以想象的非人折磨。
這是我從那個叫唐止竹的男人嘴里聽來的——
她們有一個精神失常的親生母親,這個女人是我父親的白月光,上一輩的恩怨曲折,估計連這群老一輩他們自己也理不清吧。言歸正傳,長姐許安緣,二姐許安青,在金姨死后——收養她們姐妹倆到七,還是八歲來著——兩個姐姐被送進了孤兒院。而這個孤兒院,表面上是個正常的福利院,背地里卻在訓練這群孩子,讓他們自相殘殺。以優勝劣汰的生存法則為準,孩子們自相殘殺,長大后自然就成了只能躲藏在人群陰影里的殘忍殺手,最后這所偽裝成福利院的殺手培養基地被唐止竹搗毀。
我的大姐與二姐交換了姓名被這所“福利院”里一對身為工作人員的夫婦所收養——丈夫是戀童癖的殺人犯,妻子是幫忙分尸拋尸的共犯,大姐她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雖然被折磨地不成人樣,但是還好被唐止竹救下,就交給了警察,被一對正常夫妻收養——當然是唐止竹做了點“手腳”——大姐開始了正常人的生活,暫時。
這期間二姐一直留在殺手養成基地里,練就了一副好身手,直到基地被摧毀。相比大姐,是要“安穩”一些。后來大姐遇到了趙南墨,獲得自由之身的二姐與大姐重聚。度過了一個不怎么普通的學習生活。二姐瞞著大姐為唐止竹賣命。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接受了命運無理的安排,如果這是個故事,在這里畫上一個句話是最完美的安排。不過也說了,是如果。
命運沒有這么善良,不要給點甜頭就滿足了。唐止竹千算萬算還是放跑了一條“食人魚”。二姐出事后,大姐大受打擊,PTSD復發,大部分時間被第二人格占據,成了一個“靦腆至極的孩子”。
成了植物人的二姐終于,在一個大豐收的金秋去了,去世的那天,病房窗外,銀杏葉漫天飛舞,送上最后一曲“安眠曲”。與此同時大姐的狀態好了許多,紙兜不住火,二姐去世的消息還是被她知道了。大姐離開的前一天,在她最愛的銀杏樹下接受了趙南墨的求婚,第二天,她被人發現在房間里服食大量安定,她也走了。
我無法認同大姐的做法,但是我很傷心,之后全身心投入了我的音樂事業,聽我老公說,我曾經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啊,對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這個口嫌心體直的男人很早以前就開始關注我了。
后來呢?
后來,我也精神出了問題,我猜這是遺傳,我老爹也是個神經病。
當年舒樂婁知道我是女人之后,我們的相處方式并沒有多少改變,所以我知道現在都不知道他是個彩虹同志。不管他是不是,他都溫暖過我的生命,是我幾十年生命里一束溫暖的冬日陽光。
在我的事業剛剛起步的時候,他發現有一個人一直在跟蹤我們。舒樂婁與趙紀晟正面對峙了,我不知道趙紀晟是怎么說服他情敵的。舒樂婁有意無意勾起我的往事,以至于我一收到表妹徐文彤的消息,直接就飛回國。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舒樂婁轉行搞音樂之前是個資深心理催眠師,再加上我們通吃同住這么久,對我的生活習慣了如指掌——這點也是某個小心眼的男人老是看舒樂婁不順眼的原因——想要催眠我,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
趙紀晟。我的名字。我們長話短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沈川左,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認。她像是草原上的羚羊,不,更像一只野狐,自由奔放,可以任性撒嬌,無理取鬧,卻能一瞬間討好即將發火的長輩。與我像是一枚硬幣的正反面,我嫉妒她,羨慕她,渴望成為她,但是我不能成為她,所以我渴望她。這種感情埋在心底沉淀發酵,一旦撥開心臟,就會熏得我如癡如醉。
我愛她。但是她好像不愛我,她的眼里有她的事業,有她的表妹,也有她同父異母的雙胞胎姐姐,甚至有舒樂婁這個家伙。我很少在她的眼里看見自己。我不能沒有她,所以我娶了她,她沒有拒絕。我很高興,雖然她的眼里的我出場次數只是比以前多了一點點,但足夠我為此欣喜若狂。可是后來,她病了,為了治好這個病,我愿意付出所有代價,只希望她能回到從前的樣子,我讓這件事所有的知情人都瞞住她。
我們都要瞞住她。
但是如果是她想知道,我會滿足她。誰讓我愛她呢。
還好一切都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