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年了，你還是不肯放過他嗎？”

破舊的圖書館內，無我手里拿著根蠟燭朝寧染走去。

彎腰，將蠟燭放在距離寧染一步遠的書桌上，他佝僂著背在桌子另一側坐下。

寧染依舊不說話。

只是拐杖上的鈴鐺發著綠光，閃得厲害，似乎預示著有什么大災難即將來臨。

“唉。”

無我嘆了口氣，因為內心苦悶，整張臉看上去皺巴巴的，“大家都說你報仇是假，癡迷為真，你這舔狗的名聲在地府都傳開了。”

寧染依舊沉默。

轟隆

一道悶雷在兩人耳邊炸開，原本還有些悶熱的四周瞬間變得濕冷起來。

整個地府寒氣躁動，異響震天。

寧染一動不動盯著動靜發出地。

那是整個地府怨靈集結地。

鈴鐺的異動比之前更厲害了，綠光漸漸變得暗淡，一團黑氣蠢蠢欲動，似乎下一秒就會破空而出。

椅子上的人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被無我一個箭步攔住：“算了吧，三萬年了，他也夠慘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放過他吧。”

“讓開。”

寧染聲音很沉，還有些沙啞，那是因為她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的緣故。

無我還是不肯放棄：“你這又是何苦呢，他不屬于這里，強留只會害了你自己。”

寧染閉上了眼，腦海里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

那是她生前的記憶，因為時間久遠，已經開始變得迷糊不清。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他就永遠別想離開這里。”

無我臉色更郁悶了，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寧染的執念太深了，深到她自己都沒有辦法放過自己。

無我盯著自己干枯的手，眼中閃過一絲落魄：“有人命里帶金，注定一輩子穿金戴銀，而有人命里缺福，活著就要吃苦，地府數萬年來就只有你我二人投不了胎，這都是天命啊。”

寧染啐了一口，罵道：“去他娘的天命，我只知道冤有頭債有主，他讓我投不了胎，他自己也別想好過。”

她罵完，抓起拐杖沖了出去。

奈何橋。

今天的黃泉路格外擁擠，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擠滿了整條街。

寧染停下腳步，抬頭看向人群。

人群密密麻麻，目光呆滯地朝奈何橋移動，但他們頭上，無一例外都還殘存陽氣。

這些人都是陽壽未盡之人，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攔住他們，千萬別讓他們過奈何橋。”無我不知何時也追了過來，喘著粗氣說道。

寧染卻像沒有聽到他的話，還是站著不動。

“寧老鬼，快攔住他們，這些人不能過奈何橋。”

無我又是一聲嘶力竭的吶喊。

寧染這才有了動靜，穿過亂哄哄的人群，拐杖一橫，就擋在了橋頭。

人群抬起麻木的眼神看向她，步子卻沒有停，還在往橋頭擠。

她看向無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現這么多活人？”

地府來了活人，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而是一群，這可是前所未聞的大事！

無我擠到她身邊，一臉苦悶，搖頭說道：“我也是剛剛接到通知，這些人陽壽未盡，卻莫名出現在這里，應該是邪靈出世，輪回鏡紊亂所致。”

寧染皺眉，掃過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

常客。

真是常客。

這個人短短半個月內，已經是第三次來了。

“他是干什么的，這么危險，天天跑地府？”

無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一眼，就搖頭說道：“不清楚。”

寧染滿臉帶著好奇，又抬頭看向那個人。

他還是老樣子，寸頭，嘴角帶著傷，一身黑衣，站在人群中目不斜視，不過面容比往常更滄桑了些，目光也沒那么亮了。

無我同樣看著他，目光中藏著幾分激動：“最近很多靈體偷偷跑回地面上，再也不肯回來了，前不久在虞城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國的大案，就是地府偷跑出去的厲鬼引起的，玄大人思來想去，最后決定聯合人類在上面設立一個特別行動小組，專門捉拿那些偷跑回去的鬼魂。”

他臉色很苦惱，說到這里嘆了口氣：“他來得太頻繁了，玄靈的意思，讓我們收編他。”

“收編？”寧染以為自己聽岔了，扭頭看著無我，“玄靈糊涂，怎么連你也神志不清了嗎，他是什么人，還收編，輪得到我們收他嗎，他不收拾我們就不錯了。”

“唉。”無我喪氣，可上面有命令在，他不得不從，干脆破罐子破摔起來，“左右他現在又沒有記憶，對我們完全構不成威脅，這么好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嘛。”

寧染乜了他一眼，“瘋了，都瘋了。”

無我見她沒有明確拒絕，嘿嘿一笑，轉身到人群中去找寸頭去了。

很快，余宛跟林生也來了，他們各自帶了幫手，將人群分了開來，然后準備把他們一一遣送回陽間。

不一會兒，無我也帶著寸頭過來了。

他將人介紹給寧染：“你以后跟她聯系，有勞你了。”

寧染點頭，隨即拿出了紅繩遞給他，說道：“戴上它，無論何時何地，我都能找到你。”

寸頭乖乖接過戴好，然后問道：“我怎么聯系你？”

寧染眼中閃過錯愕，看看他，又看看無我，她好像意識到什么，硬生生把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有事我會主動找你。”

寸頭哦了一聲，然后跟著林生離開了。

無我這才走到寧染面前，說道：“這次，一定要救他。”

寧染卻是不說話，轉頭看向黑氣籠罩的地方。

那是邪靈出世的地方，也是地府怨氣集聚地。

她捏緊拳頭，就要跳下去，卻被余宛叫住，她滿臉不懷好意，說道：“老鬼，又要去守護愛人了？”

寧染瞪了他一眼，不說話。

余宛吃了閉門羹，也不在乎，而是瞟了眼黑氣沖天的地方，嘖嘖搖頭：“我要是也能遇到一個像你這么深情的人也就好了。”

無我杵在旁邊，小聲咕噥：“你有，只是你不知道。”

寧染無視兩人，扭頭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