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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馬鐵奧·法爾科內(2)

“親愛的表叔,我覺得應該提醒你一下,你要是再這么磨蹭下去,賈奈托早逃進叢林了,如果真到那時,就得多派幾個像你這樣的膽大的人去叢林搜捕他了。”

隊長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銀表,價值十埃居,他在掏出這塊表時注意到,小福爾圖納托在見到表時那閃閃發亮的眼神。他把那懸在鋼鏈上的表故意晃動著,對他說道:

“小滑頭!是不是想要這樣的一塊表啊?是不是想把它掛在脖子上啊?如果這樣走在韋基奧港的街上,那就能像孔雀一樣驕傲。人們都會過來詢問時間,到時你就回答他們,‘看吧,表在這兒。’”

“伍長叔叔說等我長大了,就會給我一塊表。”

“你長大了是能有一塊,可你叔叔的兒子現在就有一塊表了,就是沒我這塊漂亮罷了……你知道吧,你叔叔家的兒子還沒你大呢。”

孩子聽了,嘆了口氣。

“怎么,小表侄,你不想要這塊表嗎?”

小福爾圖納托用眼睛的余光盯著表,那表情就像是貓嘴邊放著一只雞,因為感覺到主人的嘲笑,而遲遲沒有伸手去碰它,害怕禁不住誘惑,可又舍不得移開目光,不斷地舔著嘴唇。那副樣子似乎在說:“主人,您可真會折磨人啊!”

可甘巴表現得很有誠意,似乎是真心誠意地要把表送給他。小福爾圖納托沒有接下表,面露苦笑地對他說:“您在嘲笑我,為什么?”

“哦,上帝,誰嘲笑你啦,我可沒有。你只需要把賈奈托在哪兒告訴我,這表就歸你了。”

此時,小福爾圖納托臉上露出笑容,一種不信任的笑容,用他那黑色的眼睛盯著隊長狠狠地看了幾眼。想辨認出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這些兄弟們都在場,都是證人,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我沒把表給你,就讓我的軍銜不保,我說話算話,不會反悔。”

他邊說邊朝孩子靠近,最后近到連孩子蒼白的臉頰都能碰到。這孩子的臉表露出他內心的掙扎,在貪欲和對被收留者尊敬之間的掙扎。他那赤裸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有點兒喘不上來氣的感覺。那塊表就在他的面前晃動、搖擺,還碰了他鼻子幾下。最終他沒能抵制住誘惑,右手緩緩地朝那塊表伸去,他的手指碰到了表,它已經在他的手心里了,但鋼鏈還在隊長的手里,還沒有放開。表盤是天藍色的,明顯表殼剛被擦過沒多久,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如明亮的火焰……這太具有誘惑力了。

這時小福爾圖納托又把左手伸出去,向上抬起,越過了隊長的肩膀,大拇指向他身后的草堆指了一下。隊長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他把手表的鋼鏈松開了,小福爾圖納托終于占有了這塊表。拿到表后他迅速地挺起身跑了出去,動作敏捷得像鹿一樣,很快就跑到距離草堆十步遠的地方。那些輕步兵們馬上就去翻查那個草堆。

正在這時,他們看見那干草在動,一個大漢從草堆中爬出來,滿身的污血,手里拿著一把匕首。他咬牙撐著,想站起來,但他那久未碰觸的傷口,因試圖站立帶來了劇痛,使他倒了下去,沒能站起。隊長迅速地撲了過去,壓在他的身上,奪下他手里的匕首。他激烈的反抗沒有什么成效,最終還是被結實地捆了起來。

賈奈托在地上躺著,那樣子如同一捆柴火。小福爾圖納托向他走過來,他看見后把臉轉向一邊。

“歪種!”他用輕蔑的語氣說,表現得異常憤恨。

此時孩子拿出那個銀幣,這是當初賈奈托給他的,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擁有它,于是,他把銀幣扔了過去,還給了他。然而,那位勇猛的大漢根本就懶得理會孩子。他表現得很鎮定,跟隊長說:

“親愛的甘巴,你看,我沒法走路了,只能麻煩您抬我進城了。”

“怎么,剛剛不是跑的還很快嗎,狍子都趕不上你呢。”勝利者用殘酷的口吻說道,“不過,你盡管放心,逮住你我很高興,就是背著你趕一里路,我都不知道啥叫累。再說我們會做一個擔架,就用你的斗篷和樹枝做,把你弄到克雷斯波利農莊,在那兒,我們就能找到馬了。”

“好,”俘虜說,“請您鋪些干草在擔架上,這樣我躺著也舒服些。”

輕步兵們開始忙著用栗樹枝和斗篷制作擔架,包扎賈奈托的傷口。在他們忙得熱火朝天時,馬鐵奧·法爾科內和他的妻子突然出現在小路上,出現在通往叢林的小路拐角上。女人的背后背著大袋的栗子,腰彎著,步履艱難地走著,她的丈夫只是拿著兩支槍,手里一支,肩上一支,在那兒輕松地走著。她丈夫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認為男人就應該背著武器,而不是背別的東西,這樣才能體現他的身份。

馬鐵奧看到那些士兵,馬上就想到這些人或許是來抓他的。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是不是他做過什么,與官府產生了矛盾?答案是沒有。他在當地的名聲很好,與人們的口碑相差無幾,是個很有威望的人。可他是科西嘉人,一個山里的人,人們如果仔細地想想就會知道,科西嘉山民沒犯過事的人沒幾個,或多或少都有點兒問題,開槍傷人,動刀,打架斗毆。馬鐵奧心里十分清楚,他已經十多年沒把槍口對過誰了。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做了準備,小心地擺好姿勢,如果情況不對時能很好地自衛。

“老婆,快,快放下口袋,做好準備。”

她很快就照他說的去做了。他拿下背上的槍,交給了妻子,以防交火時給他的行動造成不便。他手里拿著槍,開始裝彈藥,靠著路邊的樹木慢慢地走,逐漸靠近自己的家。他這樣做對自己很有利,如果發現對方有敵意,他能迅速地躲到粗壯的樹干后,掩護自己的身體,便于開火。他妻子在身后緊跟著,她把給丈夫替換用的槍緊握在手里,還拿著子彈帶。在這樣的戰斗里,給丈夫的槍裝彈藥就是主婦的任務。

另一邊,隊長看見馬鐵奧那槍口向前、手扣扳機穩步走來,心里不由得想:要是馬鐵奧和賈奈托是親戚或朋友,怎么辦,他肯定會幫忙的,真是這樣的話,他手里那兩桿槍就能干掉我們中的兩個人,這是毫無疑問的,就像把信投進信箱那樣簡單,萬一他不念我們之間的親情,那我今天就完了!

正在他無奈之時,腦中靈光閃過,一個想法出來了。他自己大膽地向馬鐵奧走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他,他湊了上去,就像與老朋友聊天似的。他向馬鐵奧走去,他們之間這短短的距離使他備受煎熬,讓他得承受巨大的恐懼。

“喂!老伙計,最近好嗎?”他朝馬鐵奧喊道,“兄弟!是我啊,甘巴,你表弟呀。”

馬鐵奧停了下來,沒說話,在他聽隊長說話時,他開始慢慢地把槍口挪開,往上移去,隊長走到了他的身前時,正好他的槍口也指向了天空。

“兄弟,你好啊。”隊長邊說邊向他伸手,“我們真是有很久沒見了。”

“兄弟,你好。我今天路過這兒,正好過來問聲好,也跟表嫂問聲好。我們今天走了很多路,但這都值得,沒什么可抱怨的:我們打了一個漂亮仗,抓住了賈奈托·桑皮埃羅。”

“感謝上帝!”朱塞葩大聲說道,“就在上周,我們家的一只奶羊被他偷了。”

甘巴聽了很高興。

“這個可憐鬼!”馬鐵奧說,“他是因為肚子餓啊。”

“這家伙滑得很,反抗起來像獅子,”隊長接著說道,那語氣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他不僅把夏爾東上士的胳膊給打骨折了,還殺了一個士兵,哼,不就是個法蘭西人嘛!他干了這事之后就躲了起來,無影無蹤。多虧我的小表侄,要不是他我根本就找不到賈奈托。”

“福爾圖納托!”馬鐵奧喊著。

“福爾圖納托!”朱塞葩也跟著喊了一聲。

“對,賈奈托那家伙躲在你家的草堆里,小福爾圖納托揭穿了他,把他的藏身之處告訴了我。小表侄做得很好,我會告知他伍長叔叔的,這樣他叔叔就能送他個漂亮禮物。您和您兒子的名字都會在我交給檢察長的報告里出現。”

“真可惡!”馬鐵奧喃喃自語道。

他們說著就到了那些士兵的身前。此時,賈奈托已經在擔架上躺著要上路了。他看見馬鐵奧在甘巴的陪同下走來,他輕蔑地冷笑起來,轉過身向馬鐵奧家門檻猛地吐了一口口水,說了一聲:“叛徒的家!”

對法爾科內說這“叛徒”兩字的人,都是懷著必死念頭。如果是在平常,馬鐵奧會掏出匕首給他一刀,就能解決對他的侮辱,不會用第二刀。但是馬鐵奧今天卻沒有出手,沒有任何行動,就一個姿勢,手捂著腦門,一副備受打擊的樣子。

小福爾圖納托看父親來了,就趕緊進屋,很快端著一碗奶出來,眼睛低垂著把碗遞到賈奈托的面前。“滾!”逃犯用他那雷鳴般的聲音兇狠地罵了一句,轉身沖士兵說:

“這位兄弟,給我點水。”

一個士兵拿起了自己的水壺,雙手遞給了強盜,強盜接過水壺,從那個剛剛還跟他戰斗的士兵手里接了過來。他喝完水后,就請士兵把他的雙手捆在胸前,不要捆在背后。

“我喜歡這樣,躺起來真舒服。”他說的。

他的要求士兵們都滿足了。之后,在隊長的命令下,隊伍出發了。出發前,他跟馬鐵奧告別時,馬鐵奧沒理他。這隊人馬向平原快速地奔去。

馬鐵奧有十分鐘時間沒有說話。那孩子用憂慮的目光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父親。孩子的父親在長槍上靠著,用怒氣騰騰的目光看著他。

“看你干的好事!”馬鐵奧終于說話了,語氣沒有什么起伏,很平靜,可這種平靜的語氣對熟悉他的人來說才真的可怕。

“爸爸!”孩子眼里泛著淚花喊道,向馬鐵奧走來,似乎要給他跪下。可這時,馬鐵奧對他喊道:

“別過來,離我遠點兒!”

孩子哭著停下,沒敢動,就停在父親前面幾步遠的地方。

朱塞葩走了過來。她剛才看見一節表鏈從小福爾圖納托的襯衣里露出來。

“這塊表哪兒來的,是誰給你的?”她用很嚴肅的口氣問他。

“隊長表叔給的。”

馬鐵奧伸手就把那塊表奪了過來,向石頭上狠狠地砸下去,表粉碎。

“老婆,他是我的種嗎?”他問道。

朱塞葩褐色的臉騰地變成了磚紅色。

“馬鐵奧,你這是什么意思?怎么說話呢,你在跟誰說話你不知道嗎?”

“那好!他是咱們家第一個背信棄義的人,這個孽種!”

小福爾圖納托的哭聲和哽咽聲越來越大,馬鐵奧始終盯著他,那目光像山貓似的。

他用槍托朝地上使勁砸了一下,之后把槍掛在肩上,然后,沖小福爾圖納托猛喊了一聲,讓其跟上,接著向叢林進發。那孩子老老實實地跟著走。

朱塞葩追過去,拉著馬鐵奧的胳膊。

“你不能這樣,他是你兒子呀!”她對他說,聲音顫巍巍的,用那雙黑色的眼睛與丈夫的眼睛對視著,好像想從他的眼里看出什么。

“放手,我是他父親。”馬鐵奧說。

朱塞葩抱了抱他的兒子,轉身哭著回到了她家的木板房。她在圣母瑪利亞的畫像前跪下,虔誠地祈禱著。這時,馬鐵奧已經沿著小路走出二百步,在一個小山溝停下。他走到山溝里,用槍托捅了捅土地,很軟,很好挖。他認為這地方對他的計劃很適合。

“福爾圖納托,過來,在這塊大石頭邊上站著。”

孩子聽了他的話走過去,跪下。

“你祈禱吧。”

“爸爸,爸爸,求你,別殺我啊!”

“別廢話,快祈禱!”馬鐵奧兇惡地又說了一遍。

孩子哭哭啼啼地、喃喃地背了一遍《天主經》和《信經》。而孩子的父親在他背完一段經文后,都會用洪亮的聲音說句:“阿門!”

“你就只會念這些經文?”

“不是,爸爸,我還會念《圣母經》和姑姑教的連禱文。”

“那經文太長了,但是沒關系,你念吧。”

孩子用那微乎其微的聲音把連禱文背完。

“都念完了?”

“是的,爸爸,您放過我吧!就饒了我這次吧!我以后絕不這樣了,我會去求伍長表叔,讓他們寬恕賈奈托。”

孩子還在說話時,馬鐵奧就已經裝上了彈藥,舉起了槍,向他瞄準,并對自己的兒子說:

“愿上帝寬恕你!”

孩子絕望了,掙扎著想站起來,想去抱父親的腿,可是已經晚了。馬鐵奧開槍了,小福爾圖納托在槍聲響起之后,挺直地倒下,死了。

孩子的尸體馬鐵奧看都沒看,起身就回家去了。他回家是想找把鐵鍬,好把兒子埋葬了。但是走了沒幾步,就和朱塞葩相遇了。她是因為聽到槍聲才趕過來的。

“你做了什么?”她對馬鐵奧吼叫著。

“我把他公正地處決了。”

“他在哪兒?”

“山溝里,我馬上要去把他埋了。他是在祈禱之后死的,以基督教徒的身份死的。我會請些人為他做彌撒。你派人去找女婿提奧多羅·比安基,告訴他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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