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星輕功絕佳，原本無需坐騎，只為兩個徒弟輕功不行，需要坐騎，所以來時騎馬乘駱，多花了幾倍的時間。現在既一身輕松，自然就快多了。山鬼的赤豹也非等閑之獸，奔馳起來，竟不落后于劍星。她親眼見識了劍星的絕世輕功，才知禺雄的話一點不假。

走累之時，山鬼便帶著劍星尋找綠洲，補充食物和水。待出了戈壁荒漠，是山鬼所不熟悉的地方，便由劍星引路。如此行了六七天光景，兩人終于到了崆峒山。

劍星帶著山鬼，徑到施水庵來找穆姑娘。穆姑娘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劍星向穆姑娘簡單介紹了發生在昆侖的事，但沒提山鬼的“婚禮”。

穆姑娘看著山鬼，道：“她就是禺雄的妹妹？”劍星點頭道：“她現在也是我的妹妹。”山鬼向穆姑娘道：“我不是她妹妹，我是他妻子。”穆姑娘感到意外，道：“沈公子，這是怎么回事？”劍星無奈，便將卡帕證婚的事也說了。

穆姑娘道：“沈公子，你家中已有妻子？”劍星道：“是。”穆姑娘道：“奇怪，卡帕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山鬼姑娘，你真的信了摩斯？”山鬼道：“是啊，我信了。”

穆姑娘道：“信摩斯可不是這么簡單的事，信了他，就要遵守他的誡命。”山鬼道：“什么誡命？”穆姑娘道：“除摩斯外，別無他神。不可不孝，不可殺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盜，不可不誠。”

山鬼道：“這還不簡單？我還以為你說的誡命，是要像你一樣裹個袍子、戴個面紗呢，那可比殺了我還難！”穆姑娘笑道：“我這是阿普的裝束，你不用這樣，愛怎么穿就怎么穿。”山鬼道：“太好了，穆姑娘真是好人！”

穆姑娘道：“你既然信了摩斯，咱們就是姐妹了，你以后可以叫我姐姐。”山鬼大喜，拍手道：“我現在不僅有了丈夫，還有了姐姐。這都是摩斯送給我的禮物，我要感謝他！”

穆姑娘道：“山鬼妹妹，凡信摩斯之人，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你以后不會孤單的。等你到了中原，如果遇到藍牡丹，也要叫她姐姐。她本領高強，是我的好朋友。”山鬼燦然道：“好哇，穆姐姐、藍姐姐，我有兩個姐姐了！”

劍星道：“穆姑娘，最近中原可有什么消息嗎？”穆姑娘嘆氣道：“昨日剛傳來了一個壞消息，摩斯教被朝廷定為邪教了。”劍星大吃一驚，變色道：“邪教？怎么會這樣？”

山鬼笑道：“我剛加入摩斯教，就成了邪教徒了？這可真好玩。我哥是賊寇，我山鬼是邪徒，倒也不辱沒家風！”

穆姑娘道：“你們的天子有昭告文榜，沈公子，你不如到包掌門那里去看看。”劍星起身道：“我這就去。”山鬼道：“我也去。”穆姑娘道：“山鬼妹妹，那朝廷文告也沒什么看頭，你不如留在這里，姐姐給你講幾個《天經》中的故事。”

山鬼看向劍星，道：“他不會不回來了吧？”穆姑娘道：“怎么會呢？沈公子是誠信之人，不會拋下你的。”劍星道：“山鬼姑娘，你在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劍星上了崆峒山，見到包氏祖孫，道明來意。包世相道：“沈公子，朝廷頒布了一誥一詔，遍傳九州。我這里抄了副本，你可以看看。”

劍星接過來看時，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篇《圣誥》：

“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王者，天下所歸往也。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參通之者，王也。王者，天地之參也，萬物之總也，民之父母也。無王者，則天地不理，禮義無統。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使一切疲弱貧辱之民，唯王是依。嗚呼，天下之民，以君為師，以王為教，爾其欽哉！”

再看那《圣詔》，其辭曰：

“華夏教統，源遠流長。四方蠻夷，唯我是則。朕聞用夏變夷，未聞以夷變夏。今有摩斯夷教，心懷叵測，猾亂華夏。茲有西域昆侖派、崆峒派，附夷為逆；雍州華山派，縱徒盜劍；豫州天沙幫，禍亂中原。今命曰：摩斯為邪神，昆侖、崆峒、華山、天沙為賊寇。天下正義之士，鳴鼓而攻之可也！”

劍星看完，義憤填膺，大聲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一誥一詔，狗屁不通！”包世相道：“沈公子，你是明理之人，自然能看清事實。天子高高在上，豈知下民之艱？”

劍星沉默半晌，道：“昆侖、崆峒、天沙幫在列，也就不說了，為什么華山派也在列？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包世相神色默然，道：“華山派葉掌門，他已經死了。”劍星如遭雷擊，渾身顫栗：“什么？葉掌門死了？！”

包世相道：“從京城傳出消息，說葉掌門是‘畏罪自殺’。”劍星木然站立，若喪魂魄，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葉掌門死了！”

驀地，劍星一個激靈：“清靈！清靈怎么樣了？”他立即向包世相抱拳道：“包掌門，我要到華山去，這就告辭了！”包世相不及開口，劍星已沖出去了。

他風馳電掣，來到施水庵外，叫道：“山鬼姑娘，咱們出發了！”山鬼和穆姑娘一起出來。劍星抱拳道：“穆姑娘再見，我們要回去了。”

穆姑娘緩緩點頭，道：“沈公子，希望咱們永遠是好朋友。”劍星道：“穆姑娘請放心。”山鬼道：“穆姐姐再見，你講的故事很棒，以后我還要聽。”穆姑娘道：“沈公子、山鬼妹妹，再見！”

劍星和山鬼行得很快，不到三個時辰，就來到了華山腳下。山鬼道：“這就是華山？葉清靈就住在這里？”劍星道：“是。她的父親剛剛去世，咱們去看望她。”

山鬼驚道：“啊？她父親死了？這可真叫人傷心。”劍星道：“華山派被朝廷宣布為賊寇，咱們幫助華山就是與朝廷為敵，你確定要跟著我？”山鬼大笑道：“沈劍星，我本來就是賊寇啊，哈哈！”

劍星道：“你不怕死？”山鬼道：“你書生都不怕，我山鬼會怕嗎？”劍星道：“好，咱們上山！”

劍星和山鬼上得山來，早有華山弟子報了進去。清靈、青誠和葉夫人等迎了出來，都穿著喪服。

看到劍星，清靈失聲痛哭，她撲入劍星懷里，悲哽道：“沈大哥，你終于回來了！”見此情景，葉夫人也嗚咽飲泣不停。

劍星抱著清靈，悲痛道：“葉掌門的事，我聽說了，我相信葉掌門是含冤而死。士可殺，不可辱。他一定是遭受了什么屈辱，才憤而自殺的。”

青誠道：“朝廷污蔑華山派與摩斯教有染，葉掌門誓死不屈，以死明志。”山鬼道：“你們中原天子胡亂殺人，與摩斯教有什么關系？”

清靈站直身子，看著山鬼，問道：“沈大哥，她是誰？”劍星道：“她叫山鬼，來自天山，是我在西域認的妹妹。”山鬼道：“沈大哥？我是你妹妹嗎？我也該叫你沈大哥？”劍星道：“不管你叫我什么，你都是我的妹妹。”

山鬼道：“好，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惹你生氣。沈大哥就沈大哥嘛，這稱呼也蠻好的。”清靈道：“山鬼姑娘，你認為我父親的死與摩斯教沒有關系嗎？”

山鬼道：“我只知道，朝廷說的話，沒有一句可信的。如果朝廷說你們與摩斯教有關系，我山鬼就可以確定，你們與摩斯教沒有關系。”清靈道：“如此說來，摩斯教也不是邪教了？”

山鬼道：“笑話，我就是摩斯教徒，你看我是邪教嗎？”此言一出，華山派眾人都大吃一驚，已有幾人拔出劍來。山鬼的赤豹吼叫一聲，護在山鬼身前。

山鬼哈哈大笑，道：“你們的腦子真奇怪！是朝廷害死了你們的掌門，你們不去殺中原天子，倒來欺負我摩斯教徒！”葉夫人怒道：“如果不是摩斯教誣陷我華山派盜劍，如果不是藍牡丹那妖女劫走白羽，又怎么會有今天的事？”

山鬼道：“沈大哥你看，咱們好心來幫他們，他們反倒和朝廷站在一邊，認為摩斯教是邪教。”清靈向那幾個華山弟子道：“都把劍收起來。”又向山鬼道：“山鬼姑娘，我們華山派既不和朝廷站在一邊，也不和摩斯教站在一邊，我們不需要摩斯教的幫助。”

劍星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據我了解的情況來看，摩斯教并非邪教。駐守在崆峒的摩斯教阿普穆姑娘，她在平涼地區創字釋經，教養百姓，是一位虔誠純潔的圣女。駐守在昆侖的阿普卡帕，他幫助和田地區的百姓抵御強敵，保衛家園，是一位忠于摩斯的賢者。至于藍牡丹，她在豫州收服以作惡多端的天沙幫，致力于除惡揚善，并不曾做什么邪惡的事。”

葉夫人道：“怎么沈公子去了一趟西域，反而向著摩斯教了？其他的事不說，就說這藍牡丹盜取寶劍、嫁禍白羽的事，你怎么解釋？”劍星道：“藍牡丹盜劍，或許是為了引起中土人士對摩斯教的關注。至于她為什么要接近白大哥，我也不太明白。”

清靈道：“藍牡丹冒犯天子威嚴，豈不是為摩斯教招禍？現在摩斯教被朝廷定為邪教，她又得到什么好處呢？”劍星沉吟道：“重壓之下，必有反抗。或許她正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通過血與火的淬煉，使摩斯教信仰真正在華夏大地扎根。”

青誠道：“若果真如此，那藍牡丹可夠狠的。”劍星道：“這也不過是我的猜測。在摩斯教的這三位阿普中，最有野心的，當數藍牡丹。”山鬼道：“如果真是這樣，那藍姐姐倒是個女中豪杰呢！我都迫不及待想見她了。”

清靈道：“沈大哥，如今朝廷官兵與江湖各派，隨時可能攻擊華山，我們該怎么辦呢？”青誠道：“沈院長，形勢危急，我已經給我父親寫信，讓他把仁武書院的戊字隊派過來。我擅自決定，望你恕罪！”劍星道：“好，你做的不錯，是該做些防御的準備。”

清靈道：“沈大哥，這會給你們山莊和書院帶來禍患吧？”劍星嘆息道：“這只怕在所難免了！我想來想去，不如趁現在朝廷還沒定我的罪，及早把山莊和書院的人都調過來，一起守衛華山。”

葉夫人道：“沈公子盛情，我們很感激。但這樣做，會把歸云山莊拖入萬劫不復之地，這代價太大了。”劍星道：“人在江湖，為一義字。有死而已，何足懼哉？”

于是劍星修書一封，讓青誠親自攜帶，到歸云山莊去。劍星囑咐道：“山莊和書院的一切人，自愿決定去留。愿意追隨我的，就跟你到華山來；愿意留在山莊或自謀生路的，給他們錢糧。這是違抗皇命的事，每個人都有權利自由選擇，你不可強迫任何人。”

青誠領命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