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宋一回房，剛散了人，就“哇”地吐了一大口血，身子一晃，他心頭大叫一聲“不好”，回身就去尋床。

堂堂萬年大魔頭，他虞宋就算要倒下，那也必須得舒舒服服、體體面面地倒床上！

然而，計劃沒趕上變化，他轉身的動作太過兇猛，以至于晃得腦子一暈，“咚”一下就栽了下去，腦袋還在床榻上磕了一下，痛得他差點兒醒過來。

徹底昏迷的那一刻，虞宋不禁想：果然，長成那個樣子的人都是他的克星，每次見面準沒好事，下次再也不見了……

然而，等他從昏迷中醒過來，不僅再次見到了臨淵，臨淵還坐在他的床邊，一根手指正按在他手腕兒間的命脈上！

虞宋心口頓時就涼了半截，忍者無與倫比的心慌才沒霍然把手抽回去，扯了嘴角干笑：“臨淵真人？”

“嗯。”那人應聲，卻是眼皮都沒抬一下，眉頭還微微蹙著，好似診斷出他的身體有什么毛病一樣。

虞宋雙目盯著他那根手指，暗暗吞唾沫，“真人怎會在此？”

臨淵收了手，終于抬了下眼皮。

虞宋心口一緊。

臨淵道：“因為本座不想收徒的第一日，徒弟便被人打死了。”

虞宋：“……”

喂喂喂！

這是嘲諷他還是嘲諷他呢？！

人身攻擊就是你不對了！

眼見他一雙眼眸瞪得老大，都忘了保持虛偽的笑意和客套，臨淵這才道：“你重傷不醒，你母親遍尋醫者，請了本座來。”

虞宋一怔，“我母親請你來的？”

“是。”

虞宋垂眸。

秋氏分明已經知道他是奪舍之人，卻請了臨淵來……

他沉默片刻，隨后下沉的嘴角微微上揚，道：“那不知我的身體如何？可有異樣。”

臨淵道：“丹府受損嚴重，先前你服下的玄元丹雖是療傷靈丹，但畢竟傷在根本，玄元丹并不能修復你的丹府。”

虞宋自然知曉這點兒，他聽臨淵并沒有說奪舍的事，對他的態度也沒有窮兇極惡，心底微微松了口氣，道：“不能修復便不能修復吧，此番麻煩真人了。”

臨淵道：“不麻煩，這是本座身為師尊應該做的。”

虞宋：“……”

又來了！

他知道他長得好，天資聰慧，可也沒得這樣強行收徒的。

“那什么，臨淵真人，你修為高深，應當有無數俊杰想要拜你為師的吧？”

臨淵點頭，“嗯，很多。”

你還挺不謙虛的！

虞宋暗暗撇了撇嘴，干笑道：“那你看，這么多人，也不差我一個是不？”

“本座先前說過，你我有機緣。”

“機緣這回事太飄渺，不可強求，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何況我現在丹府都毀……”

“本座會治好你。”

虞宋：“……”

大眼瞪小眼了一陣兒，虞宋率先頂不住撇開臉去，沖門外喊道：“來人，去請夫人過來。”

人既然是秋氏找來的，那就也由秋氏送走吧。

他喊完眼睛就是一閉，打定了主意不再跟臨淵費，反正這人總不可能把自己綁去清虛門。

他不出聲，臨淵也不出聲，屋子里靜悄悄的令人心驚。隔了一會兒，虞宋實在忍不住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竟見臨淵那廝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也閉目養神了起來。

他心口好一口氣堵著，幾次張口都想直接把人攆出去，但到底顧忌著如今的形勢，生生把那口氣憋住了。

于是秋氏過來，臨淵睜開眼睛的時候，便見他面色漲紅，似乎呼吸十分不暢通的模樣。

“你怎么了？”

他擰著眉便要查看，虞宋手一縮，趕緊在被子里藏好，然后扯著嘴角沖他假笑一聲，“沒怎么，屋子里人太多，有點兒熱而已。”

“不過四個人，哪里就多了？”秋氏的聲音驀地響起，還帶著三分冷淡和不滿。

虞宋心頭一些莫名，這才朝她看去，視線卻落到了秋氏身后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約摸十三四歲的年紀，個子不高，有幾分干瘦，此刻正緊緊攥著秋氏的衣袖將半邊身子藏在她身后，露出的半張小臉兒上，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滿了畏懼和無措。

“這是誰家的孩子？”虞宋好奇問。

秋氏抿了下唇，道：“是我同你父親收養的義子。”

虞宋眨了下眼睛，“那怎么以前沒有見過？”

秋氏抿著下唇，拉著少年的手微微緊了緊，道：“之前我們在府中情況不太好，所以沒有拉著他來一起受苦。”

虞宋看了她一會兒，“哦”了一聲，道：“叫什么名字？”

“陳靈渡。”

“母親是想怎么安排他？”

秋氏張了張嘴，面色猶豫，想說又不好說的樣子。

虞宋了然，道：“臨淵真人說要收我做弟子，我原本想著陳氏家業無人繼任，所以只能忍痛拒絕，不過現在有了小阿弟，我也可以安心了。”

秋氏雙肩微沉，明顯松了口氣的樣子，連帶著語氣也輕松了不少。

“母親也是想著，你既有這樣好的一份份機緣，萬萬不可浪費了。”

虞宋笑笑，連聲說“是”。

秋氏目的達到，便側眸同臨淵道：“聽聞真人曾救過我兒一命，今日又辛苦半晌，不如與我去前邊兒喝杯茶？”

臨淵看了眼虞宋。

虞宋立即做出一副虛弱模樣，道：“那我繼續睡會兒。”

說罷便拉扯著被子蒙了頭。

臨淵回頭應了秋氏，待人都走光了，虞宋才把被子掀開，望著床頂青灰色的幔子，愣了愣神。

好一會兒，他從低落的情緒中掙脫出來，鼓著兩腮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然后咧嘴一笑。

也罷也罷，終究只是個暫時落腳的地兒。他占了人家兒子的軀體，又把陳家搞成這樣一團糟的局面，人家沒有請臨淵一劍結果了他這妖邪就已經是萬幸了，還想什么呢！

至于陳氏的日后，如今潁川其余三大家族中，陸家已經傷了元氣，想要恢復少說也要好幾年。而其余兩家，家主和主力雖然沒有參與，但有臨淵的震懾，想來也不至于為難陳家，何況如今陳家還出了一個拜入清虛門第一人臨淵真人門下的前任家主，就算這個前任家主一直不回陳氏，但只要有這么個人，陳家就算是有后臺的。

至于那陳齊昇父子，更是不必擔心。

如此也算兩清。

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