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魚
有一天很晚了,我從城里步行回自己村莊。這種情況下樹林里往回趕空雪橇的人總是載我走。現在也是這樣。一個年輕的趕橇人在沉重的勞動之后喝了點酒,趕上了我,提議載我走。通常這種場合下我不會坐,但趕橇人堅持要送我,我就坐到雪橇上。趕橇人自報姓名:韋斯列夫村的伊萬·巴佐諾夫。
我聽到過這個名字。
“是大名鼎鼎的捕狗魚的人?”我問。
“算是老把式吧!”巴佐諾夫回答說,“請問大名?”
我報了姓名。
“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他說,“您心里有沒有什么癮?”
“經常有,親愛的巴佐諾天,難道您沒有聽說我是獵人嗎?”
“這就是您呀!”他知道是我,恍然大悟。“怎么會沒有聽說……非常高興見到您!是獵人,好啊!而我捕狗魚,我在這方面上完了自己的大學。我這么說對嗎?”
“對。”
“非常高興。我現在就對您說這一切——您就會明白的。當然,我只是捕狗魚的獵人,在這方面我有癮。狗魚是我的目標。但是,就以人為例來說,有人本來樂意在光天化日之下與自己的心上人交歡,可是這無論如何是不允許的,人們會看見,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的。您,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勢必為此而痛苦吧。”
“誰不會呢?”
“這么說,講到人我們是一致的。現在我告訴您,活的動物——狗魚也是這樣:本來興沖沖的,肚子里魚子脹脹的,但怎么也不行,就像人在夜里做愛一樣,狗魚要做愛也有自己規定的時間。”
“我知道,”我說,“狗魚產卵通常要在第一次發水的時候。”
“完全正確。當最初的水流流動并注入湖中時,狗魚逆流而上,這時我放下自己的活兒,站到水流中……”
巴佐諾夫講了很久:為自己的癮頭他怎么與妻子抗爭,他怎么對付她,她終于放他去捕狗魚。就這樣,我們駛近了我的彎道,但巴佐諾夫不放我走,請我聽完他的敘述。
“太陽曬得暖暖的,”他繼續說,“人就想過家庭生活,狗魚也是這樣:魚子使它難受,它游到淺灘,水很淺,它待在水底,排著魚子,而雄狗魚就在魚子上撒下魚白。常常有這種情況:在一條大狗魚上面有七條雄狗魚在折騰,雌狗魚總是在下面。不內行的人一定會捕雄狗魚,而最大的雌狗魚則逃之夭夭。但是我知道,應該怎么做。我用魚叉打雄狗魚的下面,因為我是這一行的好手。”
聽完這段敘述,我講了我不明白的一件事:七月黃昏,有一天,我看見湖上,仿佛是從水里露出一個人的一只黑手就隱沒了,后來又露了出來。這很像是浪沖擊著尸體。我沿著淺灘走到那里,原來這不是人的手,而是很大的一條狗魚。我用獵槍打死了它。它的肉很硬。這是條老狗魚。
“你所說的,”我問,“狗魚像人一樣,知道自己的時辰,早春時出來產卵。可這是夏末,這意味著什么?”
“我的回答是,”巴佐諾夫說,“在炎熱的夏天狗魚也常游到岸邊來,因為它像人一樣有回憶。我對您說的是實話,因為我是這方面的行家。老婆娘有時候比年輕的更放肆,因為她有對自己青春愛情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