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叢林之眼:紅外觸發相機十年
- 王大軍 李晟
- 1839字
- 2020-06-04 12:33:42
前言
用紅外觸發照相機調查野生動物,對我來說再適合不過了。因為野生動物的研究既是我的興趣,也是我的工作,而照相更是我從小的愛好。
對照相的興趣來源于剛剛記事的時候,看著長輩們把帶著黑紙背的120膠卷裝進一個雙鏡頭反光式相機,每次照相的時候,看看天氣和光線,調整光圈和速度,對焦,按下一張。一卷12張照完后,裝進一個黑罐子(后來知道那叫顯影罐),后來就有黑白顛倒的底片。再到了晚上,關上燈,拉上窗簾,把臺燈蒙上紅布,打開包著黑紙的相紙,裁成小塊,和底片疊在一起,按在印像箱上,開燈數1、2、3,關燈,顯影——看著人影漸漸清晰、明朗——定影——水洗,最后將相紙的藥面貼在擦干凈的玻璃上,干了相紙自己掉下來,一張2寸見方的照片就有了。它們記錄了我和親人們一個個快樂、溫馨的瞬間,有意思的是反映在照片上的卻大多是不茍言笑、一本正經的表情。這些照片至今珍藏著,這些經歷讓攝影至今還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手握相機和聽見快門聲都會令我有快樂和踏實的感覺。
照相和野生動物聯系起來,來自于我已經不確切地記得的某一年(大約是中學時候),看一個電視片,一位俄羅斯的野生動物學家,在西伯利亞尋找老虎,把一根線綁在照相機快門上,再橫拉在獸徑上,期待著老虎走過時,絆著線觸發照相機拍一張照片。他拍到了老虎。我當時想,如果要是照一張之后能夠膠卷更新一下,絆繩再自動設置好,那就省事了。那時我沒有想到若干年后我也干同樣的事情,而且當時想的問題都解決了。
在遇見我的導師潘文石教授之前,我絲毫沒有動過要做野生動物研究的念頭。1992年的一次野外實習,潘老師把我帶進了這個行當,與野生動物的接觸讓我知道了人和野生動物之間原來可以如此的接近,又那么的疏遠。做這一行很愜意的一點是經常可以名正言順地拿著照相機,切換著長槍短炮,記錄野生動物的形態、行為和棲息地的狀況,當然更重要的是領略大自然的精彩和神秘。
第一次接觸到的紅外觸發相機,是從George Schaller博士那里得到的。嘗試后我想起了中學時看到的在西伯利亞找老虎的電視片。之后我的研究上的合作伙伴——Smithsonian保護研究中心的William McShea博士(我們叫他Bill)——告訴我們,紅外觸發相機可以用于野生動物生物多樣性的調查,并可以設計這樣的研究項目。他帶來了兩臺相機,而我們決定找到以此作為學位論文研究方向的學生。于是當時還在本科的最后一年,已經決定繼續進行研究生學習的李晟成為了這個項目的人選。2002年3月,李晟帶著三臺紅外相機,進入岷山山系的唐家河保護區,開始了運用紅外觸發相機進行野生動物多樣性的研究。
12年過去了,李晟從一名本科生成長為一名野生動物生態學家,并成為了國內使用紅外觸發相機研究生物多樣性的最著名的專家之一。在這期間,我們一共在30個保護區和林場做過調查,總工作量超過5萬個相機日,拍攝的野生動物照片超過10萬張,包括39個大中型哺乳動物物種、15個雉類物種和73個其他鳥類物種。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照片所提供的野生動物出沒的時間、空間數據以及沒有拍攝到任何動物照片的地點所提供的野生動物物種不出現的數據,為生態學和生物多樣性科學的理論研究和知識積累,以及為動物保護和管理所提供的信息是無法替代的。
在12年的實踐中,這些自動拍照的相機,就像是研究人員安放在叢林中的眼睛,替我們每天24小時不間斷地觀察著叢林,記錄著野生動物出現的狀況及其行為,它們就是我們的視野在時間和空間上的擴展,因此,我們親昵地稱它們是“叢林之眼”。同時我們知道,它們在灌木、草原和荒漠中也擴展著我們的視野。
作為一名攝影愛好者,我一直享受著紅外觸發相機不斷帶來的新的照片的欣喜;作為一名研究人員,我一直享受著紅外觸發相機不斷帶來的新的物種信息和數據的驚喜。然而,2005年的一張照片,在清晨微弱的光線下,安靜的山林里三只羚牛在一起靜謐和諧的畫面,還是給了我和我的同事們很大的沖擊:原來自然是這么的美妙,原來野生動物的世界可以是這么的和諧。這張照片成為了某一期《中國國家地理》雜志的封面照片。
是該分享的時候了。分享我們的“叢林之眼”記錄的野生動物的珍貴瞬間,雖然這些只是所有照片的極小部分,大部分照片平平淡淡,甚至難以辨認,但是它們提供了和這些“好”照片有著同樣價值的信息,甚至更多;分享通過對這些數據和信息的整理和分析,我們所獲得的野生動物的保護和管理上知識的積累;分享獲取這些照片過程中的故事;分享獲取這些信息和圖片的技術上的經驗和教訓。通過這些分享,讓更多的人了解和欣賞野生動物和大自然,讓更多的人可以用這個“叢林之眼”去了解、熱愛野生動物和大自然。
王大軍
2014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