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余論
如上所述,中國古代文體的基本結構由體制、語體、體式、體性四個層次構成,中國古代文學批評家對這四個層次都做了深入的考察和精到的論析,由此構成中國古代的文體形態學。
而任何一種文體都不是一種簡單的拼湊或混亂的雜糅,而是“文本的基本要素……在相互作用中所形成的和諧的、相對穩定的特殊關系,正是文本諸要素的完美的結合,構成了某一體裁的獨特的審美規范”[1]。文體結構層次的區分僅僅是為了描述和論析文體的需要,就其本質而言,文體基本結構不同要素、不同層次之間是相互關聯、相互作用的,它們共同形成一種文體獨特的審美規范。
中國古代文學批評家考察一種文體的審美規范,往往注意從多因素、多層次著眼。如劉勰《文心雕龍·詮賦》說:
原夫登高之旨,蓋睹物興情。情以物興,故義必明雅;物以情觀,故詞必巧麗。麗詞雅義,符采相勝,如組織之品朱紫,畫繪之著玄黃,文雖新而有質,色雖糅而有本,此立賦之大體也。[2]
劉勰認為,“睹物興情”是賦體生成與創作的本源,寫物和抒情這兩種獨特的審美對象和審美需要,使賦體在體式上既重敘事,又重抒情,而在語體上則要求“義必明雅”、“詞必巧麗”,這樣才能符合“文雖新而有質,色雖糅而有本”的文體要求。這種多要素、多層次綜合分析的方法,是中國古代文體形態學的精要所在,值得我們借鑒和發揚。
對中國古代文體結構的分析,有助于我們從多角度、多層面考察中國古代的文體源流、文體分類、文體風格以及文體的文化意味和文化內涵。考察一種文體的來源與演變,不能不分別考察該種文體基本要素和結構層次的來源和演變。不同的文體構成要素,可以分別作為劃分文體類型的標準。文體風格的考察,與文體的語體、體式和體性更有著直接的關系。而文體的文化意味和文化內涵,也正是由不同的文體構成要素個別地或相關地、具體而微地加以體現的。在這一意義上,文體形態學可以說是文體源流學、文體分類學、文體風格學、文體文化學的前提和基礎。
附記:本文的主要內容曾以同名論文發表于《求索》雜志2001年第5期,現又做了大幅度的補充、修改。
[1] 童慶炳:《文體與文體的創造》,頁105。
[2] 《文心雕龍注》,卷2,頁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