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的是,青色花紋的厚實長簾顯得俗氣。
客廳被簾子分割成兩個部分:餐廳和沈梓綺的臥室。房間一下子由空蕩轉(zhuǎn)變?yōu)榫o促,嶄新的寫字臺、衣櫥、單人床組成了沈梓綺的新“房間”。她低頭寫作業(yè),如顧妍妍所說,一門心思地投入學(xué)習(xí),很多東西就逐漸被拋諸腦后了。只需要關(guān)心明確的考題、明確的答案、明確的分數(shù)。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只考慮學(xué)習(xí)的狀態(tài)堪稱美好。只是,她偶爾會在意躲在臥室的葉然,不知道那個男生在做什么。他們只在用餐的時候互相交換信息,通常的模式是沈梓綺提問,葉然回答。葉然的房間里有很多心理學(xué)的書藉、葉然看心理學(xué)書藉會感覺放松、葉然最近的模考成績是300分出頭、葉然的母親和他一樣精神抑郁,父親常年出海加劇了兩人在情感上的隔閡,情斷之后的家庭破碎,葉然始終表現(xiàn)的無動于衷。
沈梓綺沒有過度介入葉然的生活,此刻的她也是虛弱的。況且,彼此貼近的生活比想象中更加敏感,她要保持住界線,不能像母親那樣隨意放縱,這是她對自己的禁令。
周六,葉云來了,再次出海之前的送別午餐。不擅長烹飪的女孩、不擅長烹飪的男生、不擅長烹飪的男人,基本就是如此的組合。料理的過程比想象中困難太多,可是,沈梓綺居然會笑,大致能明白她的快樂出于她從未體驗過類似的家庭生活,而葉然卻不能切實體會到開心的感覺,所以無法像父親那樣對此產(chǎn)生共鳴并給予恰當?shù)幕貞?yīng)。反正,看著沈梓綺一天天的重新振作起來,至少不是一件壞事。
椒鹽排條、刀豆土豆、芹菜肉絲還有咖喱牛肉湯。葉云有些受寵若驚,葉然居然記得自己愛吃的每一道菜。雖說菜色看著著實一般,口味也欠缺火候,但作為餞別已經(jīng)足夠溫馨。
“叔叔,我和葉然一起讀大學(xué)可以嗎?”
葉云聽著,把視線轉(zhuǎn)向了自己的兒子。葉然只是用烏黑的眼眸看著父親一會兒,沒有太多反應(yīng)。想讀就去讀吧,這錢我還是有的。話雖出口,葉云并沒有這筆錢,賺來的錢除去自己和葉然的生活費,其余大多花在別的女人身上了。再說,葉云并不真正明白讀大學(xué)意味著什么,大學(xué)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外在的標志,至于學(xué)業(yè)的具體內(nèi)容,實在是難以理解的話題。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賺錢對他而言有了更重要的意義。
如同記憶中的印象,客運中心的雜亂人流實在讓人不適,為了消耗發(fā)車之前的等待,沈梓綺不可避免地問到有關(guān)出海的話題,葉云臉上露出了一種相當老道的埋怨之色,他抽著煙抱怨起沒日沒夜地輪班,看管鍋爐、水泵以及甲板機械,有時還要幫忙裝卸貨物,閑下來的時候,上頭就命令保養(yǎng)船體、敲銹涂漆、清洗油艙。盡是一些繁重枯燥的工作,但其中也包含相當?shù)膶I(yè)性和經(jīng)驗性,葉云對此早已駕輕就熟。
“我么...不想放棄熟悉而又擅長的事情罷了。如果放棄,就像人生都白活了一樣。”
候車廣播的回音填滿了整個大廳,距離發(fā)車還有10分鐘。葉云把吸剩的香煙掐滅在煙蒂槽上:“葉然,一起去買幾瓶飲料?”
自動販賣機的飲品價格高出平均線一截,葉云大方地拍了拍葉然的肩膀,想喝什么,盡管點。葉然無表情地看著面前販賣機里的飲品,逐次點擊按鍵。哐當當,一瓶瓶飲料照著既定軌道滑下。葉然一一拿起,遞給父親一瓶。
“我看那女孩和你挺合得來。”
“和她只是同學(xué)。”
葉然轉(zhuǎn)身走回候車室,那背影透著與生俱來的孤僻。葉云感覺自己的心在下沉,被孤獨、痛苦、麻痹所籠罩的葉然依舊如是,如果不夠走運的話,他今后的人生也只會持續(xù)如此而已。葉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心懷不甘地承認自己是個失敗的父親。
上車,落座,車窗外的兩個孩子站在一起,午后的金色陽光散在他們身上,沈梓綺笑著朝他揮手道別,葉然沒有說什么,抬起手飄忽著揮了兩下。
父親走了,留下一片洋洋灑灑的陽光淌在馬路上,柏油石子泛出一片柔和的灰白,行人和車輛往來于光路之間。變得恍惚的午后,葉然走在沈梓綺身后,看著她的背影,女孩走了幾步就轉(zhuǎn)過身來,那雙俏麗澄澈的眼眸里帶著笑意:“我挺羨慕你的,我都沒和父親相處過,沒有那樣的機會。”
“嗯。”
“說起來,你說大學(xué)讀什么專業(yè)好呢?”
葉然看著地面的墨色眼眸抬起來,只見沈梓綺的面容上滿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