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父親整了一大團面粉，說是要實踐一下從同事那里學來的拉面技術，“那家伙是蘭州來的，經常和我談叨***教義。少見的吧？從小長在內地幾千里的人跑去當了海員，一干就是十幾年吶。”

面條相當美味，多少讓葉然有些驚訝：“倒是可以考慮去開面館。”

葉云聽著這話，對兒子笑道：“那可不行，學來了別人的本事偷偷跑去賺錢，這味道就變了。”

沈梓綺也樂呵起來：“那把你同事一起找來不得了？”

“哦，他好像很喜歡在海上的。”

下午，接到了鐘瑜和顧妍妍的邀約，他們回到家鄉，說是要慶祝一下葉然的生日。那兩人曾給予他相當地道的幫助，難以拒絕。不過，沈梓綺想到和顧妍妍之間的糾葛，內心還會有痛感和愧疚，她只是站在門口對葉然笑笑：“早些回來吃晚飯。”

冬季的街道蒼茫極了，白色的稀薄空氣彌散著刺骨寒意，葉然收緊了身子，催促著自己只為履行約定的步伐。

咖啡廳里，鐘瑜和顧妍妍相依而坐。鐘瑜的笑比以往多了一份誠摯：“生日快樂，給你的禮物。”他送了毛呢外套，顧妍妍送了毛呢圍巾，在意識到沈梓綺的缺席后，那女孩多少顯出了一絲失落。

三人聊了大學生活、近況、未來的計劃...當然也聊到了花久美的失蹤，不過鐘瑜不愿在顧妍妍面前對這位臨時情人多加談論，咖啡剛巧見底，他起身去了衛生間，留下葉然和顧妍妍沉默著相對而坐，窗外偶爾會有稀落的行人一略而過，同樣也是無聲的，整個世界仿佛按下了靜音鍵。

“我大概，懷孕了...”

葉然呆望著顧妍妍，眼角在顫，他沒有開口，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鐘瑜還不知道，我...不想要這個孩子。”顧妍妍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偽裝的笑容，她的雙眸透出了完全態的脆弱：“我想打掉孩子，你能幫我嗎？”

直到鐘瑜從遠處走回，葉然卻依舊沒能給出任何回應。

“聊什么呢？說我壞話？”鐘瑜笑著坐下。

“沒什么。”葉然不知道該把自己的視線投向哪里，只能搖搖頭再次重復：“沒什么。”

夜幕來得很快，別過兩人，葉然踏著緊湊的腳步回家，那道熟悉的窗口正泛著黃色的光調。開門，聽到了生日的祝福，可是，沈梓綺笑得勉為其難，一般而言，如果可以不笑，她通常不會做作。葉然還沒有來得及解讀沈梓綺所表露出的違和情緒，父親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了慶祝的環節。晚餐、祝酒、燭光、蛋糕、許愿...生日的流程居然齊備了，葉然從未完整地經歷過所有的步驟，可是，今晚的父親格外投入，所以，他也認真地對待了每一個環節。這些都是必要的嗎？葉然會在心底說服自己：每個人的生日就應該這樣才是正常的。儀式結束，父親有些微醉，他知道自己該走了，接下來的時光應當屬于葉然和沈梓綺，他朝兩個孩子揮手道別，憨笑著離去。

氛圍冷卻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首先消失的是沈梓綺臉上的表情，她看著葉然，現出了留藏已久的低落。

“看你在用高中的舊書包，今天你生日幫你買了新的。”

“謝謝。”

“可是，你包里藏著一封信。”

是花久美的信，葉然相信這是一次疏忽而導致的意外，可又似乎是一場遲早會到來的意外。

“信寫得很動人，我大概寫不出的吧。”沈梓綺把暗暗記下的段落一字字背誦出來，葉然聽著，他在沈梓綺面前黯然失色。

“你和那個女孩怎么了？為什么瞞著我？”

“只是...還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嗎？我是不是妨礙到你們了？”

“不是。”

“那你喜歡我嗎？”

“...我也不太明白，只是覺得...我錯過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沈梓綺希望葉然可以簡單而又堅定地給出回答，可她卻發現自己并不了解葉然，他的話語聽起來晦澀難懂，他的內心世界冰冷而又復雜，兩人似乎處于某種徹底的反差。

“去睡吧。”沈梓綺說出了終結話題的三個字，葉然對此沒有異議，畢竟，兩人發出的信號都未被接收。

次日的晨曦，沈梓綺離開了，她把花久美所寫的那封信端正歸還在客廳桌上，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