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太玄道入了五人,今年如果能入十人,也算是收獲頗大。畢竟天下妖魂肆虐,民不聊生,若再不擴充天玄道的實力,恐怕難當捍衛天下大道之重任。
他看到站立的數十人之中,仍然有楊小風和紅衣女子,更讓他不安的是,在心境這一關,明明楊小風都要歪倒下去,沒想到竟然被紅衣女子一把拉住。
紅衣女子竟然可以突破魂移的限制,移動身體。
看到紅衣女子動作的弟子們也都驚訝至極,紛紛看向方雪城。他們知道突破魂移限制需要強大的靈力和定力,也就是說這個紅衣女子是修煉過秘術之人。
方雪城心中雖然驚訝,但是面容仍然平靜,慢慢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雖然太玄道以天地之氣修煉玄境,但總歸是一家之道。天下不知還有多少修煉之人,另有它法,也未必不可。只要不違天命,無須大驚小怪。”
眾弟子聞言,多是嘆服。作為天玄道的未來接班人,心胸與格局果然不一般。
忽然,站立的數十人之中,又有幾人晃晃悠悠倒了下去。
方雪城旁邊的弟子道:“不好,幻化的火妖力量,基本等于這十余人的所有靈力。但是,又倒下了幾個,僅剩下六人,恐怕他們即便是聯合起來,也難戰勝火妖。”
另一個弟子疑惑道:“按理說,通過了冰與火,再突破心境,面對厲妖應該不會出現逃脫的情況,莫非這個逃跑之人,在心魔結界之中,出現了什么問題?”
方雪城搖搖頭:“人心不可測,即便是通過了前兩關,也不一定能夠直面厲妖。如今有一人倒下,若是他們還能戰勝火妖,說明今年入門弟子之中,定有資質不凡之人。”
站立六人之中有人開始晃晃悠悠,似乎要倒下來。太玄道弟子心知肚明,若是這些人都倒下去,那么今年將不會有入門的弟子。
不過,最終這六人還是站立著。
他們闖過了最后一關,誅殺了火妖!
“怎么可能!”有太玄道弟子驚呼。
方雪城看著巋然不動的楊小風和紅衣女子,臉上浮現了一絲贊許。他長袖一揮,一團煙霧從山坡散開,急速往人群之中席卷而去。
不一時,那些倒下的人和站著人,逐漸清醒過來。有些人不知發生了何事,還在想著往太玄道玄門趕路,卻聽一個洪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今日太玄道遴選入門弟子之事現已結束,倒在地上之人,請速速散去。
一陣騷動之后,人群開始涌動,朝著各個方向散去,雖有抱怨之人,但面對心魔結界之中自己的表現,也只能唉聲嘆氣。
站到最后的六人同時松下了一口氣。
楊小風看了看旁邊的紅衣女子,微點了一下頭,算是表示感謝。紅衣女子仍是微微哼了一下,并未多看他一眼。
一道橙光從天而降,一位太玄道弟子已站在眾人面前。楊小風認得來人,正是陸自清。他這兩年并無變化,但是眼角分明多了一些褶子,想必也是心中有煩愁之事。
陸自清拱手道:“恭喜各位通過了太玄道入門弟子的遴選,請自行山上至太玄道山門拜山,能否正式加入太玄道,還需太玄真人在懷仁堂最后定奪。”
他又指著晨曦道:“還請各位在日落之前趕到,咱們山門見。”隨著一道白光射出,陸自清已經消失在晨光之中。
“這御風而行真是了不得,我若有朝一日能夠如此威風,看看城里的惡霸還敢不敢欺負咱家!”其中一個瘦弱的青年人說道,“大家趕緊趕路,太玄道山門在風雪山半山腰,即便是快步行走,也要一天。若是日落之前趕不到,太玄道就別想入啦。”
他這么一提醒,其他人立即抬腳往山道上趕去,轉眼只剩下楊小風和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看看楊小風,見他臉上并無興奮之色,道:“誅殺了火妖,不正如你所愿?”
楊小風這才搖搖頭往前走去:“多謝。”
“為何謝我?”紅衣女子趕上來。
“若不是你出的法子,恐怕咱們也難以通過遴選。”
紅衣女子微微搖頭:“不,應該是我們慶幸才對。”
楊小風知道她話中有話,便聽她說下去。
“最后一關誅殺火妖,我們少了幾個人的靈力,本是難以完成之事。但是你沖入火妖之身后,竟然將火妖四分五裂,若非你體內有深厚靈力,那便是暗中有人協助。”
紅衣女子轉臉看向楊小風,卻見他并未有任何的驚異之色,心中不禁對他又了更多的好奇。這人不但拼了命要執意誅殺厲妖,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沒有什么興趣。
這是一個孤單的人。
孤單的人都有很多的故事,且是悲傷的故事。
楊小風心中其實也有疑惑,只是不解。但是對紅衣女子還有疑心,也不便跟她說明。在他沖入火妖的火焰之中,其實周身已經劇痛無比。凝聚的靈力雖然擊中了火妖的身體,但對它來講似乎并不是致命的一擊。
反而火妖發出了尖銳的怒吼,火焰更加炙熱。楊小風在此時只覺體內又涌出一股巨大的力道,從周身爆開,竟然將火妖沖擊得四分五裂。
那股力道并非溫熱之氣,反而是極寒刺骨,在迸發之后,隨即消失。楊小風在驚訝之余,看到了胸口解怨珠的綠光大盛,但也隨著極寒之氣消失而消失。
莫非是妖魂?
雖然如此猜測,但他并不確定。妖魂附身是為了反噬人心,怎么會在此時幫自己?
兩個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在山道之上,很快超越了那些提前出發之人。其實,對于爬山而言,楊小風輕車熟路,體力并無問題。在青月門之時,厲妖的線索往往指向深山老林,為了尋找準確位置,他日夜都在山林之中穿越,腳程練得越來越快。
兩年前,他與葉云兒從七彩山趕到風雪山腳下,幾乎是跑著上山。若不是葉云兒拖了后腿,讓楊小風拖拉著,耗用的時間會更短。
日落之前,趕到太玄道山門,對于他來講,時間寬松得緊。
但是,他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加快腳步,紅衣女子始終都跟在身后。楊小風對紅衣女子雖然多有疑心,但也心知若不是她關鍵時刻拉了一把,說不定已經被太玄道刷了下去。
不過,這樣的女子著實奇怪。楊小風一時興起,想著看能不能將她甩在身后,便發力往山上跑起來。
一陣狂奔之后,楊小風松下一口氣,聽身后沒有腳步聲,想必是已經與紅衣女子拉開了距離。若是女子體力如此,想來也未必是奇怪之人。
但是,當楊小風在午后趕到太玄道山門之時,發現紅衣女子早已經站在山門之前。
她看到楊小風喘著粗氣走來,黑紗之下的嘴角一定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因為眼睛幾乎都瞇成了一條線。
“你不想讓我跟著你,我只好先到這里等你。”紅衣女子語氣之中帶著嘲諷之意,絲毫不給楊小風找借口的余地。
楊小風也不辯解,只是抬眼看看雄偉的山門,發現竟然是極其罕見的太白玉雕砌而成。兩側巨大的石柱旁,站著兩個太玄道弟子,應是守衛山門之人。
石柱之上,刻著一副對聯,龍飛鳳舞,氣勢非凡。上面寫道:天地無欲山川則剛;玄心懷道生死有常。
初讀來,他并未有特別的感悟,只覺似乎玄妙,卻不得其中真諦。紅衣女子也看了看,嘲諷道:“是否想將悟道的能力也與我拉開距離?”
楊小風余光掃了一眼站走到他身旁的紅衣女子,道:“我心中本無道,何必悟道。”這讓他想及鬼伯教授的那些深奧的秘訣,如同天書一般。
紅衣女子也不介意:“你這句話倒是比石柱上的對聯更有深意。”
“見笑。”
“心中無道之人,怎么會在第一關之時,在意一個將死之人?不是你心中無道,而是你不知心中的道,到底是什么。”
楊小風聽了紅衣女子之言,腦中的混沌之處如同被擊中,頓時有一心念閃過,卻消失于心中。不禁向著紅衣女子拱拱手:“多謝指點。”
紅衣女子道:“指點可不敢當,同是遮面入門求道之人,只是別胡亂猜測為好。”
楊小風自然明白她言下之意是兩個人都遮面,必定都有秘密,不必再多猜測,便微微點點頭:“不知如何稱呼姑娘?”
“鬼心。”
“鬼心?”楊小風重復了一下,似乎覺得一個女子不應該叫這種不吉利的名字,或者好像哪里聽說過,但是已經沒有了印象。
“在下楊小風。”
“楊小風?”鬼心也學著他的語氣重復了一下,似乎是對楊小風的反駁。
兩人似乎在心中同時一笑,不過一個名字而已。
“你為何來太玄道?”鬼心問。
“誅妖。”楊小風盯著鬼心的眉間紅點,“你為何來太玄道?”
鬼心略微思索,道:“求證。”
“求證?”
鬼心眼神冷漠,道:“有些事要親眼看見了,才知真假。”
楊小風想及兩年前,各種眼見以為實的事情,結果都是魅妖王玲瓏的精心安排,不禁嘆道:“眼見并不一定為實。”
鬼心搖搖頭:“我所見一定為實,如果你有所懷疑,只不過是你不能明辨而已。”
楊小風被這話說中痛處,便失去了再聊下去的興趣。兩年前的事情,確實是因不能明辨,被魅妖王玲瓏利用,引導著妖族的計劃得以實施。
雖然當時他在疤痕的紅光纏繞之下,腦海一片混沌,但是眼見著風雪塔大門敞開,無數妖魂逃散,心中自然覺得愧對太玄道,愧對青陵皇城,更加愧對青月門。
只是,如今青月門散了,太子的計謀也已得逞,太玄道也疲于奔波天下斬除妖魂。這一切似乎都是從風靈妖的暗線開始,而追蹤這個暗線的就是自己。
所以,楊小風用沉默承認了鬼心所說的話。如果眼見不一定為實,那么一定是你不能明辨其中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