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繁星若塵
- 漫夜終有星1孤城哀歌
- 頹廢大叔與貓
- 4572字
- 2020-05-19 11:43:23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古樹下,一體態(tài)嬌小的女子輕聲吟誦著詩句。
古樹夠古,需要好幾個人才能合抱的樹干上青苔斑駁。微風拂過,墨綠色的樹葉隨風舞動。系滿了枝干的風鈴輕輕蕩著,發(fā)出清脆的“叮鈴”聲。兩只云雀撲棱著翅膀繞著古樹盤旋,最后落在一段枝干上,相互依偎。
愁思,無盡的愁思,就連泥土的芬芳中似乎也摻雜著淡淡的哀愁。
凡心念,人憔悴,日夜思君不見君,伊人獨誦幾多愁。
女子雙眼如一波秋水,可那絕美的容顏也掩不住她眸中的憂愁。她左手握緊劍鞘,右手緩緩將長劍抽出。女子靜下心來,緩緩舞動長劍,步態(tài)輕盈地在古樹下起舞。銀光閃動,各式復雜的劍決被她行云流水地使了出來。
“嗒嗒嗒……”忽地,遠處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女子停下手中的動作,細聽微聲。“嗡”,她甩出一個漂亮的劍花。只見銀光一閃,長劍歸鞘。
“陛下,”腳步聲的主人是一名身著淡青色長裙的侍女,她微微欠身行禮,“方才我在宅中收拾時,拾到了這個古怪的小物件。”
侍女拿出一枚小巧的金屬八卦圖,將其遞給女子。
女子接過八卦圖,細細查看起來。八卦圖只有指甲大小,微微發(fā)光,背面刻著一個“塵”字。看著那有些歪歪扭扭的字體,女子臉上終于流露出一絲微笑。
“是你嗎?無塵。”女子喃喃道。
“陛下?”見女子有些出神,侍女試探著問了一句。
“嗯?”女子回過神來,臉上又恢復了已往的威嚴,“風婷,你馬上去召集大臣,讓他們前往議事堂。記住,別讓多余的人知道。”
侍女愣了一下,緊接著答道:“明白了,陛下。”侍女行禮后快步離開。
寂靜的議事堂里,暗紅色的長桌前圍滿了人,這個不是很大的房間里此時擠滿了帝國各界代表。
此時,一身華服的女子端坐在首座上。她雙眸微閉,不知在想些什么。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第一個開口去當那出頭鳥。
沉默還在繼續(xù)。
“琉璃啊,你有什么就說吧。”良久,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會議室中響起。
說話的是一位名叫文博的老人,他也是帝琉璃剛登基時為數(shù)不多的支持者之一。帝琉璃原本是幾位皇帝候選人之中最不被看好的一個。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名女子,還因為她只有二十幾歲,實在太過年輕了。帝琉璃的反對者認為,她沒有任何治國經(jīng)驗,恐難擔此大任。而且帝琉璃身材過于嬌小,任職皇帝有損皇家顏面。
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帝琉璃成功登基成為皇帝。而她任職后所施之策,雖觸動了部分人的利益,但卻大大改善了帝國的處境。
這讓不少人改變了對她的看法,部分原本反對她的人也轉為支持者。之后的公開露面,帝琉璃也因為良好的政績和姣好的容顏得到了大批的民眾支持,其中主要以年輕人居多。
“自安布烈城出現(xiàn)異族后,各地都有異族出現(xiàn)的報告……在座的各位都是有識之士,你們就沒點想法嗎?”帝琉璃說道。
“陛下,經(jīng)過第39軍的不懈努力,極北戰(zhàn)區(qū)的三只異族已被全部擊殺。當?shù)剀娋谌颂痈Z的異獸。”一個身披金甲的威嚴男人說道。
坐在男人旁邊的一名無比嬌媚的女子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笑了笑,緩緩開口道:“‘罪審’與‘曙光’已經(jīng)開始實施,不過,這兩個都是非常漫長的計劃,不知道帝國能否撐到那個時候呢。”
“上官道長,帝國能不能撐下去就不勞你費心了吧。”男人看著她冷冷道。
“夠了,有時間別拿來內斗。”帝琉璃嚴聲斥道,然后輕輕敲著桌面。
一處燈光照不到的角落,慢慢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將一份名單放在帝琉璃面前,緊接著又退了回去。詭異的是,除了上官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人影,其余人皆是對人影視而不見。這張漂浮著的名單,眾人也只當是某種術法。而威嚴男子則是皺著眉頭,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
帝琉璃拿起名單細細看著。良久,她開口輕聲道:“都處理掉吧,別讓人抓到把柄。”說完,手中名單燃起了火苗,逐漸化為灰燼。
“您說什么?”一個大臣問道。
“沒什么。”她淡然道。
角落里,人影再次隱入黑暗之中。
文曲公寓,夜。
照明法陣發(fā)出柔和的淡黃色光芒灑滿房間,照得馮棟心里暖洋洋的。妻子正在房間里給女兒講故事,溫熱的飯菜還在桌上冒出陣陣熱氣,等著完成工作的馮棟飽餐一頓。
這是個溫馨的小家。
雖然幾天前聽王文說有人想對自己不利,但他并不是很在意。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老師,又能入得了哪個勢力的法眼呢?
不過馮棟還是沒能拒絕王文的強烈要求,允許他在公寓周圍布置一番。馮棟知道,現(xiàn)在這棟小樓,已經(jīng)布滿了各式各樣的法陣。此時,馮棟的上衣口袋里就裝著一個小型信號法陣。只要他一啟動,立刻就會有人沖上來。
“……大灰狼偷偷地來到了……”
馮棟一邊享受著飯菜,一邊聽著妻子的故事。
“它大叫……”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像是瞬間被人掐斷的廣播,房間霎時寂靜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馮棟心猛地一沉。他丟下碗筷,慌亂地跑向房間。
“夏……夏云……”當他緊張地來到門口,卻愣住了。
夏云背對著他坐在床邊,懷里正抱著一個小女孩。女孩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
“沒事啊,剛才我還以為……”馮棟尷尬地笑著,同時心里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發(fā)生了令馮棟毛骨悚然的一幕!
夏云的頭緩緩轉動一百八十度,面對馮棟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房間內的溫度驟然降低,白霧隨著馮棟的呼氣不斷出現(xiàn)。
不!不是夏云!
馮棟冷靜下來,終于看清了那張臉。雖然與夏云有幾分相似,但那絕對不是夏云!可如果那不是夏云,那真正的夏云在哪里!
那張臉逐漸腐爛,散發(fā)出惡臭的腐肉不停地往下掉落。
“猜……猜……我……是誰……桀桀……”陰冷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而房間內的真實景象也逐漸顯露。
房間里到處都濺滿了鮮血,碎肉散落在地板上,濃郁的血腥味不斷刺激著馮棟的鼻腔。無需多想,馮棟立刻猜到了碎肉的主人是誰……
馮棟腦袋霎時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著這一切。接著,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氣灌滿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想沖上前去,將那個怪物撕成碎片,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
“混蛋!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他不停地吼道。
“桀桀……不要著急,馬上就到你了……桀桀……”
公寓外。
“一組二組,都給我盯好了。”帝國密秘警察遼東郡分部負責人王文小聲道。
該死的罪犯!
王文憤憤地想著。近幾個月來,帝國境內的殺人案數(shù)量急劇增多,死者無一例外的都是有名的專家學者。這些事情的發(fā)生讓警察們的壓力驟然增大,每天全員加班加點但就是沒有一點線索。
此時王文正和二十余名警察隱藏在一棟老舊的三層公寓周圍。除他們外,還有三名監(jiān)察使也參與了行動。當然,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們已經(jīng)在這蹲守五天了,可還是沒有一點發(fā)現(xiàn)。
就在五天前,王文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自稱是兇手的家伙說幾天后他要在文曲公寓再實施一起命案,目標是著名學者馮棟。
若是平時,王文絕不會理睬這種東西,但現(xiàn)在的情況由不得他不信。
王文看了眼公寓附近的樓頂,一組與二組的人就在那。幾個警察正趴在那里,手里握著附魔式重型蒸汽槍,就等著罪犯出現(xiàn)然后給他來上一槍。作為軍方產(chǎn)品,附魔式重型蒸汽槍的威力有目共睹。它在全力激發(fā)并命中的情況下,凡級乙等的異化獸也能被輕易抹殺。
“隊長,信號消失了。”一個警察慌張地說。
“什么?!”王文又氣又惱,“快,沖進去!”
公寓內非常干凈,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警察們熟練地搜查著里面的每一個房間。終于,王文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出現(xiàn)了。
二樓房間中,散亂的碎肉與血跡飛濺得到處都是,濃郁的血腥味彌漫在其中。如果不是馮棟那殘留著憤怒神情的頭顱還保持完整,并被兇手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書桌上的話,王文他們還真不能確定死者是馮棟。
“可惡!這些混蛋!”王文怒吼道。
帝國西南部某荒原。
“臭小子,作業(yè)完成了沒有,沒有做完的話今晚的飯菜可沒有你的份了!”趙義云的聲音傳遍整個石塔。
“知道啦,老師。”白宇無奈地回道。他拿起量尺和筆,繼續(xù)在面前的草稿紙上畫著某種復雜的法陣。
現(xiàn)在的白宇是一個摘星者學徒,從他離開福利院的那天起就和趙義云在這座叫“摘星觀”的石塔中學習星陣的運用。那時,他知道了他的老師是一位天級丙等的摘星者。雖然等階不高,卻對星陣有著很深的研究,因此他也深受人們的尊敬。
摘星者是所有術法職業(yè)中最為年輕的一種。第一次飛星現(xiàn)世,天幕便悄然降臨。它如一張幕布,蓋住了整個天空,從此星空與過去不再相同。
與天幕同時出現(xiàn)的,是無數(shù)新的星辰,而那時便有人發(fā)現(xiàn)它們蘊含著某種未知的能量。于是,以星辰之力摧動的星陣和摘星者這個職業(yè)便一同誕生了。
摘星者與其他術士不同,他們是通過被他們稱作“靈海”中的星塵來實現(xiàn)施法的。凡級,靈海中會形成七顆星塵,用意念將它們連成星軌,便可以成功施法。這個過程可以被外力打斷,并且實力不同的摘星者連接的速度也不盡相同。地級則是星圖,天級為星座……而學徒只能通過使用材料繪制星陣作戰(zhàn)。
與其他刻苦便能有一番作為的職業(yè)不同,摘星者需要一定天賦。而白宇恰恰是那種沒什么天賦的家伙……
十幾年過去了,趙義云成為了個有些啰嗦的老頭,平時經(jīng)常抱怨白宇太笨。可雖然如此,趙義云還是很照顧白宇的。這些都讓白宇感覺到了家的感覺。
摘星者的學習很枯燥,曾經(jīng)他想過放棄。但老師對他說:“雖然天幕擋住了人們探索真正星空的腳步,但它也給了我們斬斷黑暗的力量。年輕人,好好學習它的一切吧。”
“臭小子,距離飯點還有半個時辰,你最好快點,我可等不了那么久。”那透著不耐煩的聲音再度響起,“還有,你的幾何作業(yè)……”
“砰”,伴隨著劇烈震動的巨大爆炸聲突然響起,沖天的火光照亮了摘星觀前的空地。白宇吃了一驚,他飛快跑下樓想去查看情況。
“別出來!”剛跑到樓梯口的白宇便聽到了趙義云的吼聲。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著趙義云。
此時的趙義云渾身是血,整條左臂不易而飛。他大口喘著粗氣,蒼白的臉上淌著豆大的汗珠。
“趙義云,做好死亡的準備了嗎?”一個身著黑袍男子走了進來。
“我呸,你們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雜種,人奸,還想取我性命。”
“隨你怎么說,我可不想和你浪費時間,待會兒還要去見另外幾個家伙呢。”黑袍男子笑了笑,又舉起了手中的短刀。
“等等,”趙義云的眼睛轉了轉,“你們組織收我這種老頭嗎?”
“哦,你想通了?”
“當然,我……”話音未落,趙義云突然暴起,他身邊同時亮起五個星圖。整個過程很快,他幾乎是一眨眼就完成了五個星圖的描畫。星圖互相交織,構成了一個宏偉的龐大星座。
一只由光芒組成的巨大手掌突然出現(xiàn)在黑袍男子身后,緊接著一把抓住了他。
“你竟敢……啊!”黑袍男子被淹沒在刺眼的光芒中。
幾秒后,光芒漸漸消失,趙義云仍戒備地盯著那里。
“你以為這就能殺了我嗎?”傷痕累累的黑袍男子陰沉地笑著。突然,他飛速地沖向趙義云。一個呼吸間,他便來到趙義云面前,單手抓著他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
“呵……呵呵,去……死吧。”趙義云吃力地吐出這句話。一個黑色星陣出現(xiàn)在二人之間,黑袍男子瞳孔猛地一縮,“你!”
一股強大的吸力以黑色星陣為中心出現(xiàn)在房間里,兩人的身體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越變越小,最后與星陣一同消失在空氣中。
目睹了老師的死亡,白宇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離他遠去。隨后趕來的警察的討論聲、記者嘈雜的詢問聲都沒能將他拉回現(xiàn)實。他機械地回答了警察的詢問,便雙眼無神地坐在石階上。直到一個自稱是律師的人交給他一個包裹,他才微微回過神來。
包裹不大,里面放著一頁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一條藍色的摘星者長袍、一本幾何練習和幾塊魔晶石碎片。他緩緩展開那頁信紙,輕聲讀了起來。
“臭小子,當你看到這封信時,那就證明我已經(jīng)死了。不要想著為我報仇,你的實力還不夠。還有,你小子不要以為我不在就可以偷懶了,把練習做完。錢要省著點花……”
無邊的荒原上,年輕的摘星者學徒默默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