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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認知詩學的主要特征及其理論定位

1.2.1 認知科學與文學研究的多界面結合

認知詩學,顧名思義,是認知科學與文學理論的結合。因此,認知詩學具有兩個主要的特征,即跨學科性和科學性。首先,認知詩學具有顯著的跨學科性。跨學科性是在新的后現代社會語境,尤其是文化研究興起之后出現的一種學術研究特點。這一特點“使得文學研究走上了一條多學科知識互涉的道路,學科間性的知識視野初現端倪”馮黎明:《文學研究的學科自主性與知識學依據問題》,載《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期。。李正風在《科學知識生產方式及其演變》中,分析了科學知識生產的幾個新特征,其中之一就是“學科研究”與“超學科研究”并重。在書中,李正風指出,“越來越多的復雜的問題所涉及的不是單一的學科范疇,往往需要多學科范圍內的知識的作用才能有效地加以解決”李正風:《科學知識生產方式及其演變》,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95頁~296頁。。由此,“在以學科為基礎的知識生產模式下形成的學科界限和學科壁壘不斷被消解”李正風:《科學知識生產方式及其演變》,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95頁~296頁。,形成了“多學科合作的研究,以及跨學科的研究”李正風:《科學知識生產方式及其演變》,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95頁~296頁。。因此來看,在后現代知識生產的知識語境下,跨學科性來自后現代性的要求,就像學科自主性是現代性的一個訴求一樣。認知詩學就是在廣泛借助西方現代認知科學理論,與“人工智能、認知心理學、后喬姆斯基語言學、心智哲學、神經科學和進化生物學等認知科學不同領域的對話,從中汲取靈感、方法和研究范式”熊沐清:《文學批評的認知轉向:認知文學研究系列之一》,載《外國語文》, 2015年第6期。而發展起來的,這就讓認知詩學成為一門以文學為研究對象的跨學科研究。趙秀鳳指出在后現代文化語境中,“文學交流圖景發生了巨變,促使我們重新審視文學性、審美性、文學交流過程等傳統概念,也影響著我們對認知詩學學科內涵的理解和對其研究疆域的框定”趙秀鳳、黃潔:《后現代語境中的認知詩學學科定位和發展前景》,載《外語學刊》,2013年第5期。。認知詩學的這種顯著的跨學科性使其存在巨大的研究能力與創新能力。一門學科的誕生,只要它能為該領域研究帶來新的進展突破,那么它就有很強的實用性和必要性。

1.2.2 認知詩學作為基礎詩學

認知詩學是興起于西方的一種現代文藝理論或文學批評方法。雖然傳統范式下文學研究也存在文學的認知性研究,但認知詩學真正發展成一門獨立的學科、文學理論、文學批評方法,是近30年來的事情。認知詩學的形成借助了西方現代認知科學的相關理論,尤其是認知語言學、認知心理學、人工智能等學科。最早把認知科學理論運用到文學研究中的是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的楚爾(Reuven Tsur)教授,他于1983年正式提出了“認知詩學”這個概念,并在1992年出版了其早期認知詩學研究的成果集《走向認知詩學》。《走向認知詩學》被公認為認知詩學研究的開山之作。楚爾把認知詩學界定為“一種文學批評理論,是使用認知科學提供的工具,探究人類的信息處理過程如何影響和制約詩歌的語言與形式,為文學文本結構與所感知效果之間的關系做出系統的解釋”蔣勇軍:《試論認知詩學研究的演進、現狀與前景》,載《外國語文》,2009年第2期。。楚爾之后,認知詩學有了新的發展與突破,不滿足于僅僅把認知詩學當作一種處理文學文本信息的工具,美國認知詩學理論家弗里曼(Freeman)認為認知詩學是“研究制約文學反應和詩歌結構的認知過程,為文學感知提供理論認知基礎”蔣勇軍:《試論認知詩學研究的演進、現狀與前景》,載《外國語文》,2009年第2期。。斯托克威爾(Stockwell)認為認知詩學是“關于文學的閱讀”,是“對文學的一種思考方式”。認知詩學作為一門新學科,其30多年的發展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以楚爾為代表人物,該階段研究內容的特點是基于分析哲學來研究認知詩學,結合第一代認知科學研究與詩學研究的新成果,從認知心理學、心理語言學等相關語言學視角對詩歌進行探析;第二階段:以萊考夫(Lakoff)、特納(Turne)、吉布斯(Gibbs)為主要代表人物,研究內容特點是運用認知語言學和認知心理學理論中的日常認知機制理解文學作品,把認知語言學的理論成果與文學本身的特征結合起來;第三階段,以斯托克威爾、Ganins、Gerard Steen為代表人物,該階段研究特點是明確提出認知詩學研究的目的為文學文本閱讀,運用認知理論和認知方式探析如何精確解讀并準確理解文本,強調對文學文本的信息處理分析方法和文學閱讀的體驗性、互動性及文學語境性。參看周淑莉:《認知詩學研究的動態及空白》,載《四川教育學院學報》, 2012年第5期。雖然認知詩學取得了一定的顯著成果,近幾年也受到國內外研究者的關注,但總體來看,認知詩學的發展時間短暫,“認知詩學無論在國外還是在國內都還存在一些理論上的分歧與含混”。我國認知詩學學者熊沐清教授就指出,目前關于認知詩學理論上存在的含混與分歧總共有三類,即“認知詩學是一門學科、一種文學理論體系或者僅僅是一種研究方法?認知詩學的目的是對文學作出某種新的解釋新的發展,還是僅僅對已有結論作出新的闡釋?如何實現認知詩學的本土化?”熊沐清:《多樣與統一:認知詩學學科理論的難題與解答》,載《外國語文》, 2011年第1期。由于不同學者對認知詩學的關注點不同,借助的理論基礎不同,作為一門學科就受到了一些學者的質疑?!罢J知詩學和文體學探索成果的地位更受到人們的質疑。”他們認為“認知詩學分析的目的就是理性地解釋在當時情形下,讀者如何實現解讀”,但“靠自身并不能實現解讀”劉文、趙增虎:《認知詩學研究》,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4年版,第14頁。,不能給出解讀的新意。有的學者則指責認知詩學借用認知科學的理論范疇,對文學進行機械的解讀,忽視了文學的審美性。面對眾多的指責與難題,筆者認為從認知詩學的跨學科特征的創造性、任務、功能來看認知詩學,它并非一種機械的詩學,而是一種基礎的詩學,為傳統的文學理論、文學批評的發生提供了認知基礎。所有傳統的文學闡釋、文學批評之所以可能,是因為人具有認知能力,而認知詩學則挖掘出了讀者之所以能夠閱讀、作者之所以能夠創作的認知圖式或認知機制、認知基礎。因此,認知詩學是一種基礎詩學。

上文我們提到,認知詩學具有顯著的跨學科性。認知詩學的這種顯著的跨學科性使其存在巨大的研究能力與創新能力。而認知詩學作為基礎詩學恰恰是建立在其跨學科性及其創造性之上的。因為認知詩學中的跨學科性包含了認知科學性這一學科視角。以認知神經科學為研究視域,進行審美活動的人類學研究,可以發現:“人類審美活動的發生要以人類抽象思維能力的產生為智能前提。”梁玉水:《“審美認知模式”理論探究——基于認知神經科學視域的當代美學研究》,載《文藝爭鳴》,2014年第4期。認知詩學的跨學科性中所具有的認知科學相關學科恰恰把這一問題提到了臺面上來。一種詩學作為基礎詩學,需要在人的認知科學研究取得一定成果并與之相結合之時才成為可能。同時,跨學科性是后現代人文社科學術研究的要求,也是文學研究的要求。認知詩學是認知科學與文學的結合,它“能夠把語言和經驗的個人和集體效果結合在一起——成為調整這一過程的方式”劉文、趙增虎:《認知詩學研究》,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4年版,第14頁。。同時它的“另一個意義就是針對各式各樣忽視作者和讀者作用的形式主義的反駁”。形式主義否定主體心靈的作用,社會政治批評又忽略了主體、形式方面的作用,過于看重社會、權力、經濟等外在因素。而認知詩學能夠把主體、社會、心靈、形式結合起來,從認知的角度對文學進行全新的研究。文學認知總是主體、社會、心靈與形式主客交互的結果,認知詩學真正做到了文學研究四大要素的兼顧與融合。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認識到“認知科學與文學研究應當是相互滲透的”,有的學者倡導“在人類認知框架下重新建構文學研究”劉文、趙增虎:《認知詩學研究》,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4年版,第18頁。。這種文學研究的認知重構其實就是在給以往的文學研究范式尋找一個基礎,即認知基礎。文學研究是復雜的,任何單一的學科理論的研究都是不能窮盡其本質與問題的,而恰恰是要建立在一門跨學科性的學科之上,才具有接近文學真相的可能性。認知詩學研究是認知科學與文學的結合,它的跨學科性的特征在于給予了文學研究一個認知的研究視角。這個視角卻又是基礎性的,是發生學的。李澤厚先生認為,“發生學研究不只是經驗科學,而且具有本體論的哲學意義”李澤厚:《批判哲學的批判》,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7年版,第71頁。。發生學具有本體論哲學的意義,而發生學同樣是一件事物之所以發生的基礎性研究。因此認知詩學對文學活動認知機制的挖掘就是一種基礎詩學。因為認知告訴了我們文學創作與閱讀的基礎是人的認知能力。而真正作為一門科學的認知詩學理論或學科的發展之所以到了21世紀才逐漸興盛起來,恐怕也是與人類科學發展的客觀進程相聯系的。只有人類越來越具有認識自己真相的能力的時候,文學的認知研究或者說人類認知科學的研究才得以建立。“認知詩學的出現首先應歸功于人類認知科學的發展與進步?!?img alt="韓大偉:《中英傳統詩歌認知詩學研究》,哈爾濱:黑龍江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37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F120DF/168965433059425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9496975-5gSa1o1crahvDUWqu2U3Yed2fviG64xh-0-577ac7a21ff45e710034ba4820914cb9">因此,由于其與認知科學的聯姻,認知詩學的跨學科性以及產生的學科創造性足以給人類千百年來無基礎的詩學研究建立一個基礎。認知詩學作為基礎詩學的基礎性就由其特殊的跨學科性提供了理據。

認知詩學是一門新興的基礎詩學,它的跨學科具有巨大的創造力,就現實研究成果來看,這一點也得到了表現。認知詩學的首倡者,以色列的楚爾教授研究成果豐富,他早期出版了認知詩學的發軔之作《走向認知詩學》,近期的理論著作有《認知與歷史詩學之間》《空虛之岸:認知詩學研究》。《走向認知詩學》是一本厚達574頁的里程碑式的著作,該書“以聚合型與發散型為文體的兩端,以激情和睿智作為審美的兩端,從七個層面對詩歌進行研究,對崇高、荒誕等美學概念從認知科學的角度做了科學的解釋”何輝斌:《為形式主義與印象式批評搭建橋梁的認知詩學》,載《文藝理論研究》,2015年第4期。。這部著作在印象式批評和形式主義批評之間搭起了橋梁。形式主義、新批評、結構主義等看起來很科學,但有時難免偏離審美本身,因為文學是否美最終還得依靠主觀感受來判斷。印象式批評比較重視人的感受,但有時顯得主觀性較強,缺乏科學的嚴謹性。楚爾的認知詩學在兩者之間架起了一道橋梁,為文學研究開辟了廣闊的新天地。何輝斌:《為形式主義與印象式批評搭建橋梁的認知詩學》,載《文藝理論研究》,2015年第4期。《空虛之岸:認知詩學研究》“收集了楚爾30多年對宗教、神秘主義、冥想詩的語言與風格的探討,研究這些類別的詩歌中明顯的宗教與神秘經驗,探討詩人表現這種經驗的方式以及讀者對這些詩歌的感知”范云:《認知詩學理論的淵源與本土化研究》,載《重慶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2期。。與認知詩學導論緊密相連的是2003年加文斯和杰勒德·斯汀合編出版的《認知詩學實踐》,此書介紹了更為寬泛的認知詩學研究范式,為認知詩學的發展做出了理論貢獻。斯托克威爾2002年出版了《認知詩學導論》。該書被認為是英美在這一領域的第一部有價值的入門書籍,它論及認知語法、圖式理論、可然世界、文本世界、語境框架、圖形-背景理論和智力空間等理論。弗里曼是美國認知詩學的領軍人物,對認知詩學的上述基本問題,有獨到的認識和主張。她發表了一系列有影響力的論文,如《隱喻的意義:狄金森的概念世》《狄金森隱喻的認知解讀》《詩歌與隱喻:文學的認知理念》《文學分析中的認知圖式》《象似性的文學意義——詩歌中的認知詩學與文學理念》《認知詩學:沖破文學研究與語言學間的界限》《文學研究中的認知語言學模式:認知詩學的藝術》《詩學象似性》等著作。她的詩學象似性影響最大。詩學象似性是一種審美象似性。她指出,詩學象似性“是結果性的,而不是原因性的,也不是復制意義上的再現,是一種審美象似性,它的獲得來自于運用完整的符號表征,以便抓住并表現意義與形式在創造前范疇現實的相似性中的關系,這種相似性來自動機成分相似和摹仿三者的整合。我認為詩學象似性產生的條件在于:促成整合的類屬空間的成分結構依賴于隱喻圖式”熊沐清:《試論詩學象似性的涵義與形式》,載《外國語文》,2012年第6期。。弗里曼認知詩學比較重視文學的審美和情感體驗,對審美與情感體驗的強調使得她的認知詩學不同于歐洲的認知詩學主要從認知心理學、認知語言學對文學進行認知研究,弗里曼擴展了認知詩學的研究領域,抓住了文學的審美性與情感性特征。她提出的詩學象似性理論就是對該學術使命的最佳詮釋。

國內從事認知詩學的學者也很多,包括申丹、熊沐清、趙秀鳳等著名學者。除此之外,在國內已有大量的認知詩學視野下的文學研究、文學批評的論文。根據知網的數據,筆者初步統計,以認知詩學為選題視角進行文學研究的論文有500多篇,其中包括一些碩士學位論文和博士學位論文。

很顯然,作為一門新興的跨學科性的認知詩學,它的跨學科性使其存在巨大的理論潛力和開闊的學科發展前景。我們深信認知詩學將會以更加包容和開放的姿態,進一步拓展疆域,突破發軔之初的基于認知科學的詩歌研究范式和之后的認知語言學應用范式,立足于普遍體驗認知和社會文化認知,面向一切文學樣態,為文學研究帶來新的增長點。

認知詩學是一門新興的學科和文學理論、批評方法。作為新的文學學科和理論,它的任務是什么呢?楚爾認為認知詩學“試圖解決文學語言如何受到人類信息處理的制約這一問題”。也就是人類是如何運用其心智(認知能力或認知機制)來進行文學創作、閱讀,并以此“對傳統批評方法根據內省直覺地意識到的文學效果做出了強有力的解釋”蘇曉軍:《國外認知詩學研究概觀》,載《外國語文》,2009年第4期。。很顯然,楚爾的認知詩學就是要求把認知詩學看作一種基礎詩學,一種關于闡釋的闡釋學——一種發現我們的文學活動是在什么樣的認知機制下實現的詩學。弗里曼認為“認知詩學的學術使命是通過發展更加科學的方法論解釋作家創作和讀者理解的過程和方式”趙秀鳳、趙曉囡:《弗里曼的認知詩學思想》,載《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學報》, 2016年第4期。。弗里曼本與楚爾在認知詩學的任務上存在差異(前者更強調審美性與情感,后者更強調認知詩學作為一種批評工具與方法),但就兩者論述來看,都是在認知詩學視野下強調作者、讀者的文學活動的過程的解讀,也就必然要求認知詩學要去發現與挖掘作者、讀者相關文學活動審美發生的認知基礎。因此,認知詩學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挖掘文學活動發生學原理的詩學,這一詩學我們可姑且名之為基礎詩學。有鑒于此,筆者提出以下觀點,即認知詩學的任務是為傳統的文學研究的可能性提供認知基礎。傳統文學研究之所以可能,恰恰是因為人存在一種認知能力。這種認知能力是傳統的文學研究未能發現的,它一直處于一種遮蔽狀態。而認知詩學的本體論任務就是為傳統的文學研究提供一個堅固的認知基礎。從認知詩學的視角出發來看,傳統的文學研究是一種“空中樓閣”,如形式主義批評、印象主義批評等傳統文學理論雖然能夠解釋文學相關現象,但并未給“為什么我們能夠解釋這些文學現象”提供認知理論基礎。認知詩學運用現代西方認知科學理論,提出了一系列的文學認知范疇,如認知圖式、圖形-背景、認知隱喻、心智空間、可能世界、原型理論、詩學象似性等。這些范疇構建了傳統文學研究范式的認知基礎。鑒于篇幅限制,本節僅以認知圖式、原型理論、概念隱喻三個范疇來進行論述,希望以此把認知詩學當作一種文學研究的基礎詩學來對待,進而加大認知詩學研究的力度、廣度與深度。

認知詩學的圖式理論來源于認知科學。認知圖式理論的含義是“以等級層次形式儲存于長時記憶中的一組相互作用的知識結構或認知能力的建筑砌塊”王堯美、張學廣:《圖式理論與對外漢語閱讀教學》,載《語言教學與研究》, 2009年第6期。。人靠這些儲存在大腦的認知圖式來理解世界。人的認知圖式“不是各個部分簡單的機械相加,而是按照一定規律由各個部分構成的有機整體”。根據圖式的運作方式,魯梅爾哈特提出了“圖式的增加、圖式的調適和圖式的重構”鄒智勇、薛睿:《中國經典詩詞認知詩學研究》,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91頁。三種運作方式。認知詩學借用這一理論,認為文學活動中也存在認知圖式,“而且文學圖式是一種具有自身類型和特征的建構性的圖式,是組織我們的文學閱讀的更高水平的概念結構”鄒智勇、周光明:《認知詩學的圖式理論與中國經典詩詞意境的文學圖式運作范式》,載《湖北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3期。。有了這些文學認知圖式,讀者就具備了解讀文學作品的基礎與能力。在閱讀過程中,如果讀者的原有圖式與文本的圖式構成了沖突,那么就對讀者的認知圖式進行了一次重構,從而更新了讀者原有圖式。讀者在這一閱讀沖突中,也因為圖式的“陌生化”而感受到作品的美。如果讀者的圖式與文本符合,則作品的閱讀會增加圖式在讀者腦海中的印象,使得圖式加強。如果讀者沒有任何認知圖式,那么他們無法進行文學閱讀。很顯然,認知詩學的圖式理論為文學活動提供了堅實的認知基礎,為讀者閱讀過程提供了一個理性的說明。

認知詩學的原型理論發展于認知心理學。認知心理學原型范疇理論認為原型范疇理論涉及兩個重要的概念,即家族相似性和原型。原型范疇由原型和邊緣構成,原型是該范疇中的典型性成員,其他成員處于范疇的邊緣位置。認知詩學的原型理論不同于傳統文學理論下的原型理論。原型批評理論家弗萊試圖運用集體無意識與人類學期發現人類文學歷史長河中隱藏著的原型。原型在傳統文學批評中,往往指人物原型。而在認知詩學的原型理論中,它不僅僅局限于人物。那么什么是認知詩學視野下的原型理論呢?“認知詩學中有一個慣例法則,認為詩學話語需要特定的認知過程和原則,根據該法則,讀者選擇各種與不同類型的話語文本(詩學的、非詩學的或報告性的等等)相關的‘閱讀策略’,一旦給定話語文本的讀者確認其所讀為詩學或文學話語,他就會立刻轉移到與之相關的閱讀模式,并運用與這一特定類型話語相關的閱讀慣例和原則。這一法則的具體運用就是原型理論?!?img alt="熊沐清:《從解釋到發現的認知詩學分析方法》,載《外語教學與研究》, 2012年第3期。"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F120DF/168965433059425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9496975-5gSa1o1crahvDUWqu2U3Yed2fviG64xh-0-577ac7a21ff45e710034ba4820914cb9">在原型范疇理論中,“原型指能體現該范疇特點的最完美成員,是由人的判斷所決定的,其典型性是指范疇中出現或使用頻率最高的概念和詞語”劉文、趙增虎:《認知詩學研究》,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4年版,第49頁。。比如,當我們在文本中遇到“菊”這個詞,那么我們馬上就會在心智空間浮現出關于菊花的原型——它的形狀、色彩、大小等會出現在腦海中,構成了我們閱讀作品的基礎。我們帶著這些原型知識進入作品的閱讀。同時我們還會聯想到關于“菊”的相關文學性原型知識。在中國文學中“菊”代表君子及其品格就是文學領域中關于菊的認知原型。有了這些文學原型知識,我們才能欣賞作品。而閱讀過程中審美愉悅的產生則是在原型知識、文本語境、文本的語言、時代環境、文學認知圖式、主體的認知能力的交互作用下產生的。這其中主體的感知、體驗、認知能力始終是閱讀及其審美效果產生的基礎。“可以說‘原型’既是詩人創作的基礎,又是引發讀者一系列審美活動的必要條件?!?img alt="熊沐清:《從解釋到發現的認知詩學分析方法》,載《外語教學與研究》, 2012年第3期。"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F120DF/168965433059425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9496975-5gSa1o1crahvDUWqu2U3Yed2fviG64xh-0-577ac7a21ff45e710034ba4820914cb9">認知詩學的原型理論則為主體的文學活動挖掘出“之所以然”的基礎。

認知隱喻不同于傳統修辭學意義上的隱喻概念。認知隱喻是認知詩學的理論范疇。對傳統修辭隱喻做出相關論述的人主要是亞里士多德。亞里士多德認為隱喻是一種非主流的語言現象,它歪曲了客觀事實,是一種修辭手法,意在增加文學作品的審美效果。認知詩學的認知隱喻“提出隱喻是一種思維方式的觀點”,一種通過語言反映出來的人類的認知方式,它“是人類以始源域來理解目標域;其中,始源域依據人們的經驗產生,具有完整連貫的結構,其中的概念較為具體;目標域結構相對模糊,其中的概念較為抽象”梁曉暉:《認知隱喻觀的理論內涵與實踐外延》,載《認知詩學》,2014年第1期。。把隱喻看作一種認知方式,因而認知詩學認為認知隱喻的實用范圍就比傳統隱喻僅僅局限在審美文本要寬廣得多。但這也成為傳統隱喻觀的學者批評認知隱喻不能分析詩歌審美效果的優劣的借口。雖然認知隱喻在處理美學文本時存在這一缺點,但有一點是清楚的,即認知詩學的隱喻觀把隱喻看作人類的一種認知方式,文學活動中的隱喻以認知隱喻為基礎。它為文學活動發生的可能提供了一種基礎的闡釋,也為文學研究活動提供了堅實的認知理論的基礎。

以上認知詩學的三個認知范疇是存在于人心智空間的一種認知能力,我們在進行文學創作、閱讀時都是以這些認知機制為基礎而進行的。想象一下,倘若人沒有認知能力,又怎么進行文學活動呢?傳統的文學研究未能挖掘文學研究活動中的認知基礎,而是籠統地在理性與非理性的二元對立觀下把文學活動排除在認知能力之外,把文學看作一種非理性的、直覺的審美活動。而認知詩學卻推翻了這種傳統的認識,開辟了文學研究的認知領域,而且是文學研究的基礎領域。認知詩學作為一種基礎詩學特性及其意義躍然紙上。

“認知詩學是認知框架下的新文藝理論,主要研究文學與認知的關系。認知詩學以認知體驗性為出發點,采用心理學的方法,運用了認知語言學中的相關理論試圖解釋文學語篇中一一產生的動態過程。”韓大偉:《中英傳統詩歌認知詩學研究》,哈爾濱:黑龍江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37頁。根據上面的論述,認知詩學為文學活動提供了堅固的認知基礎,也就是提供科學的理性的客觀的認知依據。這是認知詩學的本體論任務,同時也是認知詩學的功能。除此之外,認知詩學還有一個功能就是提高讀者的閱讀能力。當我們知道文學創作、閱讀中的認知機制后,我們就可以運用這些認知范疇去反省自己的閱讀過程,帶著這些認知范疇去閱讀文學作品,這就我們讀者的閱讀提供了一種新的閱讀范式或閱讀工具,從而提升讀者的閱讀能力。這是認知詩學的功能之一。作為一種全新的詩學,認知詩學必須要為文學批評帶來新意,從而具有存在的合法性。因此,認知詩學不僅僅是一種基礎詩學,它和其他任何一種傳統詩學一樣能夠作為一種文學批評的工具,為文學的閱讀與闡釋提供新意。國內學者熊沐清對此有相關論述。他認為“認知詩學的根本任務或存在根據是‘從解釋到發現’,就是要力求發現作品效果的新的原因、作品新的涵義或新的美感。所謂‘發現新的原因’即對人們業已感知的文學效果做出新的解釋,或對讀者的閱讀做出新的解釋?!l現新的涵義’則是要對文本讀出新意,發現別的閱讀方法未能讀出的涵義或未曾關注的某一側面;而‘發現新的美感’則是對文學效果的進一步發掘,發現文本新的形式特征和美學價值,得到新的審美體驗”熊沐清:《從解釋到發現的認知詩學分析方法》,載《外語教學與研究》, 2012年第3期。。雖然熊沐清教授認為認知詩學的根本是“發現新意”,與本書主張認知詩學的根本任務或本體論任務是建構文學研究的基礎詩學這一觀點相悖,但熊沐清教授的論述肯定了對文學作品進行新的闡釋與意義挖掘是認知詩學的一項功能。

顯而易見,作為一門新興的學科,認知詩學由于其跨學科性所具有的理論創造力、給傳統文學研究范式提供認知機制與可能性的基礎性以及它的多種文學功能,它作為一種基礎詩學的重大意義逐漸得到體現。然而,作為一門基礎詩學,認知詩學在國內還處在起步階段,尚未引起足夠的重視與學科認同。而跨學科性是后現代文化語境下的必要要求。從認知詩學的跨學科性來看,認知詩學的研究范式符合時代的文化語境。這一點為認知詩學研究提供了時代性。文學研究的時代性的要求就是一種急迫性與必要性。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認知詩學跟著時代的步伐,為文學研究提供新的研究范式與路徑,因此,對于中國文學學者來說,我們應該加快認知詩學研究的步伐,去耕耘一塊被我們遺忘的研究領域,不斷地去鞏固與挖掘傳統文學研究范式的基礎與意義。本書就是運用認知詩學的基礎詩學功能去挖掘德里達的解構主義發生的認知機制??梢哉f,這種研究不僅有利于推廣和加強認知詩學在國內的傳播與應用,同時也可以讓德里達晦澀的理論得到更加科學、客觀的展現,給讀者提供了一條更加簡便、客觀、科學的理解德里達的認知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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