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國外典型國家工業化道路的區域實現及經驗總結

2.1 英國的工業化道路及其區域實現

2.1.1 英國工業化進程及主要成就

英國工業革命之前的初始階段稱為原工業化時期。在原工業化時期，英國的農業與鄉村毛紡織業是經濟發展的支柱。英國原工業化時期持續時間比較長，從13世紀到16世紀，因此原工業化時期是工業革命前非常重要的一個時期。

盡管學者對英國工業革命是否發生存在爭議，但撇開對工業革命的爭論，英國的工業革命是人類歷史上具有偉大意義的變革。在原工業化時期，英國毛紡織業特別發達，到工業革命開始時，棉紡織工業已經成為主導產業。“珍妮紡紗機”的出現揭開了工業革命的序幕，成為英國工業革命的標志。紡紗機使得棉紡織工業生產效率大大提高，生產數量巨大，價格便宜，國內外市場需求猛增。棉紡織工業機器的使用，刺激了其他行業對機器的需求，采礦業、金屬冶煉、機制制造紛紛用機器生產代替手工勞動。由于越來越多的行業使用機器生產，生產效率大幅度提高，供給大幅度增加，對交通運輸業提出了新的要求，特別是交通動力系統的解決，迫在眉睫。蒸汽機的發明和使用，把熱能轉變為機械能，使英國的工業革命增添了動力系統，引發了交通運輸業的一系列革新。交通運輸業的發展，特別是鐵路的革新，使得世界市場觸手可及，刺激了機車制造、造船、鋼鐵重型機械制造等工業部門的相繼興起。這些產業的發展向其他經濟部門提供了充足的技術裝備、動力支持和運輸條件，對整個經濟的發展起著強有力的推動作用。英國工業革命使經濟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表2-1）。

馬克思從技術創新、思想文化創新、制度創新等幾個方面系統地考察了工業革命的形成和發展的條件，深刻地揭示了英國社會變革的內在機制。他認為人類社會的進步是由內部矛盾所推動的，社會的基本矛盾是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有什么樣的生產力，就有什么樣的生產關系。技術作為生產力最為活躍的部分，為工業革命提供了最為直接的動力，使工廠制度代替工廠手工制度，機器代替了手工勞動，推動了英國工業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

2.1.2 英國工業化道路區域實現的路徑和方式

1．原工業化時期是英國工業化區域實現的重要起始階段

英國工業革命之前的初始階段稱為原工業化時期。在原工業化時期，英國的農業與鄉村毛紡織業是經濟發展的支柱。英國的原工業區域集聚是由地理特征、自然條件、生產方式、傳統習慣以及社會制度等因素決定的。中世紀的英國農村就已經形成比較鮮明的地方特征，到13世紀中葉英國制造布匹的城市有林肯產緋色布、布萊的羊毛、貝弗利的褐色布。15世紀英國城市的毛紡織業非常成熟，15世紀末期，英國紡織業已經向農村發展。“最先孕育于中古城市之中，在各方面的條件成熟之后，蓄積于市區的資本、技術傾斜于農村，與農村中豐富廉價的勞動力、富裕的自然資源相結合，廣大鄉村因此走向了英國原工業化的舞臺”。據記載，當時有“無數的呢絨制造者分散在整個英國農村，從坎伯蘭到康沃爾，從伍斯特到肯特數不清的村莊農舍中”。鄉村毛紡織工業的發展使農牧產品的需求量猛增，以此為契機，英國的交通運輸業得到了快速發展，商品的極大豐富促進全國市場網絡的發展以及對外貿易的迅猛發展。“1347-1348年呢絨出口量僅為4432匹，到1554年，英國出口到大陸的呢絨數額達到135559匹”,16世紀英國的呢絨統治了整個歐洲市場，英國的呢絨制造業主要分布在英格蘭西部、東盎格利亞、約克郡西部和肯特郡的威爾特地區。在英國的毛紡織業發展中，城市和鄉村形成了合理的分工互補關系，鄉村主要負擔羊毛分類、梳理和紡紗等初級工序，而染色、起絨和剪呢、修整等高級加工和最后完成工序多在城市進行，最后由城市輸往國內外市場。由于毛紡織工業的收入高于純農業勞動者，加快勞動生產力從低效率的農業部門轉移到非農業部門。16世紀，英國從事毛紡織業的人數幾乎占全國居民的50%,17世紀至少有1/5的人靠毛紡織業過活，幾乎所有的村莊都制造呢絨。

英國工業革命前夕的原工業已經是高度發達。其中英格蘭就有12個地區的毛紡織區域：東盎格利亞、英格蘭西部、西南地區、約克郡的西雷丁地區、什羅普郡—威爾士邊界地區、以肯德爾為中心的威斯特摩蘭工業區、包括肯特郡的威爾特地區和薩里郡、伯克郡和漢普郡部分地方的南部地區，以及一個分散的中部地區。其他地區還包括蘭開夏郡，原來是一個毛紡織業區，但后來集中生產亞麻布和粗斜紋布；以特倫特河谷為中心的針織區，包括諾丁漢郡、德比郡和萊斯特郡的部分地區，以及專長于生產小五金制造的地區，大部分位于西密德蘭地區包括在考文垂、北安普頓和林肯這樣的城鎮及周圍的制造業。

原工業化是英國工業化進程中的第一個階段，它為工業化創造了必要的條件，因為原工業化為工業積累了大量的資本、準備了企業家和具有人身自由的勞動力、海外市場等。原工業化是地區專業化分工發展的必然結果，由于原工業化存在的時間長，因此形成了農業區和工業區，并在工業區慢慢地為城市發展提供了基礎。

2．通過農村工業化和城市發展推動英國工業化的區域實現

英國工業化的區域實現與城鎮、城市化的發展密切相關，與農村工業化高度相連，是通過大規模的農村人口向城市轉移來實現的。英國的工業起源于農村而不是城市，農村工業和小城鎮的發展成為整個原工業化時期的重要特征。隨著工業化的發展，特別是工業革命的推動，鄉村變成工業城鎮，城鎮變成大的工業城市，這是工業化能夠毫無阻力地在整個英國迅速完成的基礎。

15-18世紀英國城市（鎮）功能已經由傳統的政治宗教功能轉向經濟功能，其重要性與日俱增。新興的市民階層如手工匠人、商人、雇工逐漸在中世紀末期脫穎而出，他們是極富活力的一個群體，將城市由宗教活動所在地創造為剩余產品進行交換的場所，因此城市兼具宗教與交易的功能。由于英國南部的農業比較發達，英國早期的城鎮主要位于南部，在倫敦、東盎格利亞周圍，北部、西部城鎮較少。如東盎格利亞地區，就有5個自治城鎮和25個市場鎮。16世紀以來，由于鄉村毛紡織業和農業發達，英國的城鎮規模擴大，數量增加。英國5000人以上規模城市在16世紀初僅10個，1700年達到32個,2500以上規模的城市從1700年的68個增加到1801年的188個。

隨著城鎮的工業發達，城市人口逐漸增加。原工業化時期，英國城市居民占全國人口的比例1520年僅占5.25%,1600年占8.25%,1700年占17.00%,1750年占21.00%。在工業革命的刺激下，農業技術得以改進，農業勞動生產率大幅提高，農業現代化水平的提高和農場的建立，英國可以以較少的農業人口養活日益增多的城市人口。城市化水平不斷提高，帶動了城市第二三產業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勞動力從第一產業向第二三產業轉移，城市成為吸收大量勞動力的場所。1851年英國城市居民占全國人口的比重為51%,1861年高達62.3%，英國的工業化基本完成。

2.1.3 英國工業化道路區域實現的經驗總結

英國工業革命的成功因素是很多的，機器發明、農業革命、市場推動、政治多元、制度創新、精神推動等都是推動其工業革命成功的方面。但就區域實現而言，還包括充分利用區域資源稟賦和正確的發展戰略，才最終促成英國工業化的完善。

2.1.3.1 創新是英國工業化進程中的一個必然要素

英國是最早推動工業化發展的國家，也是最先完成工業化的國家。無論是整體的工業化推進，或者是工業化區域發展中，創新都扮演了著非常重要的角色。筆者僅重點分析思想創新、技術創新和金融創新等三個方面對英國工業化的影響。

1．思想創新是工業化得以實現的前提

在古希臘時期，工業發展不被重視。哲學家色諾芬認為：“農業是其他技藝的母親和保姆……手工業是一種粗俗的技藝”，從事這種工作無益于人的身體和精神。古希臘另一哲學家柏拉圖也表達了同樣的思想，并且認為工商業只能由外國人和奴隸去做。古羅馬時期，基督教著名的思想家奧古斯汀認為農業是最高尚的職業，而鐵匠、木匠等行業也是值得尊敬的行業。進入中世紀的歐洲，對工業的態度基本上沒有發生本質的變化。曾經一度城市消失，手工業衰落，商業停頓，直到中世紀晚期和近代資本主義社會的初期，由于農耕技術的改進，農業技術的進步導致手工業在生產規模和生產技術上有著顯著的提高，工業才開始慢慢地重視。在重商主義時期，由于實行“多賣少買”的對外貿易政策，鼓勵工業發展，晚期重商主義時期，采用關稅制度保護本國工業和商業，與外國進行經濟競爭，工業的地位在國家經濟發展中愈來愈重視。如法國重商主義活動家柯爾貝爾在1661-1683年創辦了一大批皇家手工工場，頒布了保證產品質量的規章和制度，實施鼓勵外國技術工人移居法國，限制或禁止法國技術工人外流的政策，為從事工業的資本家發放補助金和貸款等。

古典政治經濟學為工業革命提供了理論上的解釋。古典政治經濟學第一次把理論研究從流通領域轉到生產領域，這一階段是從資本主義工場手工業到資本主義機器大工業階段。17世紀初英國著名經濟學家威廉·配第在其《政治算術》中第一次論述了三次產業結構的理論，發現了世界各國國民收入水平的差異和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的關鍵原因是產業結構的不同，認為工業比農業收入多，商業比工業收入多的思想。亞當·斯密對英國的產業革命提供了思想的動力。亞當·斯密的分工理論重點強調勞動分工會引起生產的大量增長，抨擊阻礙工業發展的一整套腐朽的、武斷的政制限制。提出自由貿易理論，反對政府對商業和自由市場的干預。這些思想為工業革命的展開提供了條件和基礎。李嘉圖把亞當·斯密的關于市場經濟自由化思想雛形發揮到極致，堅決反對國家干預，主張自由放任和自由競爭，認為這是一個國家的資本按最有利于社會的方式進行分配的重要條件。

正是在亞當·斯密和大衛·李嘉圖等人的經濟自由主義思想影響下，英國工業革命得到了快速發展。與重商主義認為一國的財富取決于它的貴金屬擁有量不同，經濟自由主義認為一國的財富最終取決于一國可以用來和他國進行交換的勞動產品，因此，國家的生產能力是一國取之不盡的財富源泉。要增加一國的財富總量，就必須發展本國的生產，增強本國的經濟實力，在此基礎上大力發展對外貿易。經濟自由還要求政府盡可能少地干預經濟生活，亞當·斯密認為一個國家的經濟只有在最“自由”的狀態下才能最好地發展，一切國家干預都會對經濟造成破壞，只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即純粹的經濟規律不受節制地起作用，才能把這個國家引向富強。杰里米·邊沁也告誡說：良好的社會應追求“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利益”，只有當每一個人都追求到他自己的最大利益時，全社會的最大利益才能夠實現。斯密—李嘉圖的“自由經濟理論”和邊沁的“功利主義”是英國工業化的指導思想，在這種思想引導下英國走上了自由資本主義道路，使英國順利完成了工業化，成為第一個工業化國家。

2．工業技術創新是英國工業化實現的物質基礎

英國農村手工業在15世紀就已經非常普遍，由于從手工業分離出來的商人把單獨的家庭手工業聯系起來，到16世紀分散的手工工場代替家庭手工業，成為生產占主導的組織形式，到16世紀晚期17世紀初，英國的羊毛制造業遍及全國，工廠手工業也已經由過去的分散走向集中，且規模巨大。18世紀英國的工場手工業非常發達，內部技術分工精細，熟練工人日漸增多。正是基于這樣的背景，“珍妮紡紗機”誕生了。“珍妮紡紗機”開啟了紡織工業革命的序幕，同時也開啟了工業革命的序幕。棉紡織行業機器的使用，引發其他行業，如采煤、冶金等工業部門的使用機器。機械的大規模使用，動力成為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1765年哈格里夫斯發明多軸紡紗機，1769年，格拉斯哥大學機修工瓦特發明蒸汽機。蒸汽機的發明和使用，把熱能轉變為機械能，使英國的工業革命增添了動力系統，引發了交通運輸業的一系列革新，1814年史蒂芬遜發明蒸汽機車，1825年在英國的第一條鐵路上試車成功。正是這一系列的工業技術創新使生產效率得到提高，如一臺珍妮機可以代替十幾個工人的勞動，其次，技術創新帶來資本的節約和勞動力的節約，促進產業結構的不斷優化和英國經濟實力的增長。

3．金融創新是工業化得以實現的金融基礎

眾多學者在談論英國發生工業革命的原因時，非常強調英國的民主政治和科學革命。但是創業的資金的問題必將成為一個不可回避的話題。因此，金融創新就成為制度革命、技術革命之后所必然面對的革命。工業革命時期英國金融創新的具體表現是創建銀行，銀行扮演著積聚社會資本、促進企業發展，控制國家經濟命脈的重任；創建股份公司和其他金融機構，包括合伙銀行、保險公司、特許公司，發展個人儲蓄業務，建立證券交易所，發行股票；創新金融業務，包括借據可轉讓、票據可貼現，原始股票可以認購；建立國債制度，國家憑借自身的信用向企業發放國債，通過信用融資以修建基礎設施、發展教育和其他公共事業。工業革命時期金融領域的創新滿足了英國投資者的產業創新與技術創新對資金的需求，加速了工業革命前進的步伐。

2.3.1.2 英國工業化的區域實現是充分利用區域要素稟賦，推動形成區域增長極基礎上的工業化發展過程

英國早期的工業化緣于紡織產業增長極的形成。由于紡織產業集中于英國的北部和東北部地區，因此地處英國北部和西北部的曼徹斯特、東米德蘭、諾丁漢等地成為英國最著名的棉紡織中心。蘭卡斯特郡和約克郡是英國最大的紡織工業地區，其紡織業植根于廣大農村地帶，形成了一個棉麻混紡業地帶。由于這一區域毛紡織業、棉紡織業發達，也帶動周邊農村和城市紡織產業的發展，從而形成以曼徹斯特等城市為中心的區域工業化增長極。隨著蒸汽機的發明，帶來動力的變革和運輸業的發展，先進的動力系統使得采煤工業、冶金工業和制造業得以迅速發展，這又使得英格蘭東北部地區和威爾士北部的煤產區迅速成為重要的工業區，促進這一區域工業化的發展。

2.3.1.3 推動小城鎮發展在工業化區域實現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英國的小城鎮在英國工業化進程中是聯系鄉村和城市社會的重要橋梁。英國小城鎮是在鄉村工業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通過鄉村工業的集聚使其成長為城鎮和準城鎮。并且這些小城鎮都是專業鎮，如生鐵和冶煉集中于伍斯特郡、毛紡織業、棉紡織業集中于英格蘭西部的城鎮中。城鎮內部大多保持了金融、貿易等組織機構，因此，城鎮又是某一區域工業化發展的中心。事實上，許多后來著名的大城市如利茲、伯明翰、曼徹斯特等都是在小城爭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因此，小城鎮對于工業化的發展，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在工業化發展中都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